“那邵言聪的名号我也听过,其修习‘四门拳’,尤其以‘鱼门拳’最负盛名,人称‘渔夫’,成名很早。”
“他拳拳盛意,你当真不去?”
是夜。
众人归屋,程风笑找到阎闯,聊起白日邵言聪相邀、阎闯拒绝一事,他冲阎闯道:“不必顾忌我,自打知晓‘山海界’之后,我早就肠子都悔青,悔不该当初死守武馆,悔不该排斥新派。今日被巫启一掌拍飞,全无抵抗、无能为力,我更加悔恨。这巫启,当年未必比我强,可他八年前进入学府,今时今日,却能打我如土鸡瓦狗。”
程风笑是真心悔悟。
此时,他在阎闯跟前这般自嘲,为的只是不想让阎闯因为他这个老顽固时隔八年后再度错失一个飞黄腾达的大好机缘。
太康学府!
教授!
十佬!
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阎闯该去!
但是——
“我记得上个月,从山海界归来后,师父不是还说,这新派学府好归好,但终究还是在体制内,难免有官场陋习、权贵压迫。”
“师父不愿去,是为此。”
“我也是。”
阎闯摇头。
武道学府的确好。
特别是对于拥有的他而言,更是取之不尽的宝地。
太康学府,差虽差些,可毕竟也网罗了一郡人才,又背靠朝廷,掌握星门,面子里子都有,的确是个好去处。
阎闯当然也想去——
“但不是去做正儿八经的教授。”
“我也不想当什么十佬。”
“我想做的,是来去自如,游离在编制外,好处吃尽,却不受拘束。”
……
“……”
程风笑觉得这徒弟有点癫。
想什么美事呢?
真以为太康学府非他不可?
“我就是想想、试试。”
“能成最好。”
“不能成,我就待在广陵,好生经营武馆,也不差。”
阎闯笑笑。
随着他那‘无影脚’在比武大会上踢出了水平踢出了风采,这几日,铁线武馆的门槛险些被那些个拜师学艺的人给踏破。
铁线武馆!
不愁生源!
阎闯!
炙手可热!
这样的大好局面,太康学府,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试一试太康学府的底线——
“在职教授。”
“内院长老。”
“我都不感兴趣。”
“但如果只是‘客座教授’、‘荣誉教授’,不需要在太康学府点卯当差,只需要不定期的过去讲课,这我很行!”
当然。
太康学府未必能接受。
因此,阎闯今日拒绝后,并未提出这个想法。
他在等——
“往后几日,有劳师父帮我跟邵老探探口风。”
“等我打完比武大会,打完最后一场,就去摊牌。”
“能成就成。”
“不成便罢。”
阎闯洒脱,无欲则刚。
程风笑敏锐察觉阎闯这番话中的核心,他疑惑道:“最后一场?你还要打谁?”
涂天南已经是广陵学府中的顶尖人物。
阎闯打过涂天南。
今日甚至还险些杀了十佬之一的巫启。
这等凶人!
还有谁敢跟你打?
又有谁还值得伱去打?
难道是老一辈的?
“十佬——”
“正面交手,你打不过。”
“难道是松鹤派跟仙霞山?”
松鹤派有五老,曾为时代巅峰,现为旧派领军人物。
仙霞山有七刀,实力、地位等同。
阎闯要打他们?
踩着他们上位?
“不!”
阎闯摇头:“旧派的,我一个都不打。这最后一场,我要打的,是‘十杰’、‘四仙’、‘五绝’、‘七情’、‘七杀’、‘七妙’!”
阎闯看着皱眉的程风笑,他笑道——
“这最后一场。”
“我要打四十个!”
……
“他疯了!”
“一定是疯了!”
贺俊杰拿着一封信来找孟南,又惊又怒。
一进来。
却见孟南手中也有一封信,贺俊杰两眼一瞪:“果然,你也收到了!”
孟南第二遍看过这信——
不对!
准确的说,是战书!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贺俊杰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没错,那阎闯的确厉害,我承认,拳法、枪法,包括那杆红缨枪,出其不意,连巫启都险些被他刺死。即使不动用红缨枪,年轻一辈,涂天南也不是他对手,王正一也未必打得过。”
“但是!”
“摒弃红缨枪!”
“摒弃枪法!”
“他一个人,单凭拳法,就想挑战整个广陵学府的所有精英——”
“滕思倩、向岳、李剑华、曾勇、彭铁手、叶林、曹旭、苏剑刚、于言、孔柳新、……”
“他们都收到战书!”
“这阎闯,丧心病狂,他不是要一个一个打,不是车轮战,他是想一对四十!”
“呵!”
“他在发癔症吗?!”
贺俊杰方才刚刚喝了酒,便看到这封战书,一下子酒醒,却在来的路上越想越不解,酒意袭来,又更上头。
孟南更清晰,也更理智,他试图分析阎闯的用意跟动机:“也许是巫启的突袭让他再做突破,信心大涨,自觉能一战四十,不落下风。又或是,他认为,我们四十人不可能全都应战,最终要打的,也许只有十来个,甚至更少。再或者——”
好吧!
孟南尽力!
他实在无法代入疯子的思维,无法想象阎闯的思维。
即使三日后应战的只有十数人。
但是,想想前几日,阎闯在面对滕思倩跟张影二人联手的情况下,就已经相形见绌,就已经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暴露,才得以脱身、反败为胜。
那一战是阎闯最凶险最有可能落败的一战。
才仅两人!
就已经逼迫阎闯至此。
四十人?
阎闯不疯,谁疯?
若动用奇兵,以阎闯那杆‘红缨枪’的犀利,或许还有一丁点希望。
可阎闯在战书中写的清楚——
呵呵!
狂不狂?
疯不疯?
“有一点可以肯定!”
“阎闯要么藏着更多底牌,要么就是这几日实力再次大进!”
不管哪一种,都代表着,阎闯的实力,比昨日他与涂天南比拼之时,绝对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不管怎么说!
哪怕阎闯突破再突破,逆天突破,成就十佬那样的境界,面对四十精英,还是要跪!
“也许!”
“实力大进,他膨胀了!”
孟南脑瓜子疼,他往往喜欢代入对手的思维去思考,但这一次,他实在参不透。
贺俊杰就直接得多:“三日后,你应不应?打不打?我不管,就算丢人,就算让这狂人虽败犹荣,我也要上场,狠狠教训他一顿!”
阎闯战书!
他应了!
至于孟南,他揉揉脑袋,面露苦笑——
“我再看看!”
孟南一生唯谨慎!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阎闯,他看不透,故而,不愿轻易应战!
……
“王兄,听说了吗?”
“阎闯下战书,邀战我广陵学府四十精英,包括正一在内。”
“三天后。”
“一挑四十!”
广陵学府,暗黑地牢,袁世才拿着阎闯下给王正一的战书,给王宽念了一遍,觉得不可思议:“巫启发疯,情有可原,但这阎闯发疯,我就不懂了。”
地牢中。
此时。
此地。
巫启颈脖被包扎,两侧琵琶骨却被穿刺,拿铁链拴在墙上,两眼猩红,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他的确疯魔——
“杀!”
“杀!”
“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一群蝼蚁!”
巫启咆哮。
咽喉还没痊愈,发出的嘶吼嘶哑如枯树皮摩擦,喉咙不时渗出鲜血,着实吓人。
袁世才视而不见。
而在巫启跟前——
砰砰砰!
王宽运动内劲、鼓荡气血,在巫启身上各处大穴不断拍打,打在身上,声如擂鼓。
等到鼓声停歇。
就见。
自巫启额头,有一木雕浮现——
“果然!”
“邪神!”
“我道巫启先前练肉进度为何突飞猛进,果然是信奉邪神,成了教徒!”
“邪神信仰,影响心境,易怒易躁,若不是昨日他对阎闯出手,怕是还能继续隐藏!”
袁世才一见木雕,眉头一挑。
王宽拿着木雕,认出其来历:“黄鸟!”
传言,这是山海关内的一种神禽,它在山海界播撒血脉,传播信仰,真心供奉它的,都将得到神力加持,可纯化或转化血脉,修炼速度得到提升,整体实力得到增幅。
然而!
此为‘邪神’!
信仰邪神者,称为‘邪神血裔’,血脉被转化,人不人鬼不鬼,魔念滋生,终将堕入魔道。
只因信仰邪神能够快速提升实力,再加上许多习武之人自信自大,自认为自己是例外,只要不让‘神光’融入体内,就可以抗衡‘魔念’,不堕‘魔道’。
可事实上。
神像在手。
邪神供奉。
一遇到生死危机,难免寄望于邪神,迎神一拜,就此堕落。自此,不知不觉,性情变化,能在供奉邪神、改变血脉的同时,还能始终保持自我的,简直凤毛麟角!
巫启性情本就极端,再供奉邪神,愈发极端。
他实力提升越快,心境就越难把持。
“黄鸟信徒!”
“万幸!”
“亏的阎闯暴起两枪杀的巫启重伤濒死,若不然,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邪神信徒’的身份,还是继续隐藏,对我广陵学府而言,都是大祸!”
袁世才一阵庆幸。
聊到阎闯。
他又想到昨日阎闯那一枪的风情:“那‘红缨枪’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配合阎闯枪法,出其不意,连巫启都难抗衡。”
王宽昨日也惊艳,他在场,看到的更多:“破甲,破气,千钧,三种特性,至少是地级奇兵!他枪法也不俗,‘程氏六合枪’乃是秘武枪法,被他练到大成,悟出绝招,唤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枪出,能射日。配合‘红缨枪’,巫启托大,败的应该。有此奇兵,昨日又轻松秒杀巫启,难怪他敢挑战四十精英。”
地级奇兵!
秘武枪法!
大成绝技!
王宽以为这些就是阎闯邀战群雄的底气。
但是——
“阎闯承诺,绝不率先动用‘红缨枪’,只以拳脚分胜负。”
袁世才将战书递给王宽。
“……”
王宽一怔,他展开战书飞速看过,不敢置信:“不用‘红缨枪’,他哪来的胆子敢广邀四十精英一拥而上?!”
别说阎闯。
就是王宽自身,双拳也怕四手,十佬也怕围攻。
他自忖,要是被王正一、涂天南等四十名精英联手围攻,以他能耐,也要小心应对。逐个击破或有希望,但具体胜负,还得再看当时战局,要看这四十人配合。
没打之前。
王宽不敢断言胜负。
但这阎闯——
“这阎闯,会不会有问题?”
袁世才见王宽也震惊,他此时道出心中疑惑:“论机缘,我广陵学府中,能得地级奇兵的,一个也无。论悟性,连正一都难胜他。而这阎闯,不入学府,死守武馆,他哪里来的机缘?不到山海界多多见识,他哪来的悟性?难道真有人天生悟性能强到这种地步,可以超越我等横跨两界的底蕴?”
他有理由怀疑,阎闯身上藏着隐秘。
难道——
“打住!”
“袁兄,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王宽脸色一肃:“世上天骄何其多?广陵学府中没有像样的天才,但是其他学府呢?排名前十的学府呢?你就敢肯定没有阎闯这样的天才?有罪推论,恶意揣度,要不得!”
“王兄有理。”
“是我想差了。”
袁世才赶忙止住念头。
王宽皱眉:“连袁兄都难免这样想,就怕有其他人也这么想。阎闯实力虽强,又身怀奇兵。可那奇兵,也是祸端。他若是不及早找寻靠山,仅凭程风笑跟他,恐难守住。”
“昨日——”
“太康学府邵言聪在场,护住阎闯。”
袁世才看向王宽:“王兄想招揽阎闯?那可要尽快了,再晚几天,恐被太康学府捷足先登。”
“确实该抓紧了!”
“巫启这边,有劳袁兄秘密审讯。”
“阎闯那边,我去接洽。”
王宽冲袁世才拱手抱拳。
袁世才看了王宽一眼,猜测到王宽这话中隐藏的含义,知道自己刚才的觊觎之心没有按捺的住,被王宽看出端倪,他笑道:“王兄放心,这几日,我就住在地牢,不出半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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