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海愕然看着她。她开始沉思。他回过神来了,是为了在灰刺面前继续编吧?
“你不是说,细柳她爹,出身高贵,来历神秘?”他好笑地回答。
果然这小子就全知道了。她瞅他一眼,摇摇一根手指:“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你就可劲儿编吧!还秘密!
但柳如海不禁也叹息,青罗一眼看穿了灰刺是个势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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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能入灰刺的眼,要么资质和沈霜天一样好,要么出身和小赵一样不一般。
小赵,是西北小族的王族,儿时国灭被俘,阉掉后作为奴隶贡到前朝皇帝宫城。
前朝末帝逃到草原上时,带着宫中宝藏和奴隶们。半道上,碧影宫黑吃黑杀了国师,小赵自己逃出来,被灰刺遇上收为了徒弟。
细柳的出身。如果按她的假老娘曹夕晚暗示吹嘘的那样,神秘高贵与众不同,灰刺确实是会动摇的。
因为灰刺在三春楼还问过:“她是你和南康侯的私生女?”
曹夕晚悲伤地回答:“不是。这孩子的出身高贵。我不能说。”
柳如海当时听灰刺转述的时候,强忍着好笑,京城里,能比南康侯出身更高贵的,岂不只有龙子凤孙?灰刺一步步走向了上当的路。
柳如海想,她应该是拿定了碧影宫和赵王府并非一体。他确实也想看看,她打算拿什么说服他?赵王府能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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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桌上她带来的礼单子,慢慢翻了翻。这礼单太长太厚,一看就知道,她心地太阴暗了,这是防着他指使碧影宫几魔围杀苏锦天吗?
她反复斟酌着,终于开口:“就是我赵妈妈,还有一个侄子。能不能托人让他升一升?”
柳如海看了她一眼。
京城派过去的锦衣校尉,王府里最多给个差使,但不可能升。否则,在王府里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方便。她这是明着要安插耳目了。
她微笑着,仿佛只是来送礼,让自己的老关系后辈,升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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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值房。
“青娘子的意思,燕京城要再安排一个锦衣卫的消息据点吗?”秦猛想了想,和自己搭档儿罗妈妈商量,“行,我去和侯爷说。安插几个拿饷的位置。在赵王府多打听些消息也好。”
罗妈妈却是知道,赵妈妈和青罗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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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寻思着,还是给赵妈妈一个退路为好。她其实是怕赵王府现在已经在谋反了。
京城里却没有确实的消息。
没错,她有自己的眼线。
但赵妈妈的消息递不出来。她最后一封信是十天前的,写的和以前一样是药材进货的账目,但信上有曹夕晚与她约定的求救暗记。
赵妈妈是不是已经被捉起来了。还有赵妈妈的侄子?
“在想什么?”
柳如海的声音响起,她看了过去。他的视线从礼单上移过来,温和含笑看着她。
这个人是赵王府的密谍头子。
她想。她第一次去求医的时候,就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居然这么久都没有抓到真正的证据。
侯爷让他一直住侯府,也是因为陈千户至少有十几个眼线一直盯着他,结果是什么?衙内里依旧把他划为丁字档的细作。
他没有丝毫问题,表面上,他只是替王府拉些关系人脉,打听些朝廷消息的坐京客卿。
她开口:“请转致王府,如果赵妈妈被捉了,我想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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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院子。
正房。
三杠子财物,里面金银玉器与上等衣料、金线毯。价值不菲。
这是为了赎人。
柳如海放下礼单子,慢慢道:“我想想。”
“成。”她想,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赵妈妈是不是被捉了?
——但他半点口风不露,丝毫破绽不露。
是不是赵王府已经谋反了?她也看不出来。
她是谁?她是锦衣卫里干了多少年的番子?她都看不出来,她不相信柳如海这样的人只是一个良医署的客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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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步出柳家院子,看着天上飘飞渐大的雪。迷迷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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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二门外。
桂院。
“刀君,曹姑娘已经销了假,回内宅当差了。”
苏锦天一笑,顺手赏了顺宝儿,他寻思着明天请侯爷叫她出来。
夜里,他从外书房告退,沿廊走回了自己院子里。侯爷厚待他,特意把跟前的小厮儿顺宝给了他用,他摆摆手,让顺宝儿去睡。
他如今也不用少女的曹夕晚追着提醒,便知道,侯爷的近身人是不好用的。
他不是可以任性的魔宫少主了,他是在朝廷衙门当差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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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雪光,映着寮窗。
灯已经吹了,他刚脱了外衣,坐在床侧脱靴,一只手爪子颤抖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骇,又平静下来,忍了又忍,“你能别装鬼吗?”
“府里很危险。”她哆哆嗦嗦地说着,蹲在了床帐里,苏锦天如今是不睡炕的。
也许是练密宗炎魔刀的原因。
“你这里居然都没有炭炉子!”她吸着鼻涕。裹着内层的绿绸床帐子鬼祟地蹲在床角,苏锦天这房里完全就是个冰窑好吗,“顺宝房里都有两个炭炉子!”
“所以没人会来进来。”他把靴子一丢,腰刀向她身边一塞,靠在床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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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清亮,她倒是有先见之明。她一身黑漆漆熊皮毛袄儿,裹得像头真黑熊一样,就这样还拉着两管儿青鼻涕,他哧笑着:“看你这样儿。有话快说。”
“我的样子怎么了。这天气谁和你一样?”她叽叽咕咕,凑过来和他密谋着,“我们这样……”
“鼻涕。”他用手,把她的脑袋推远了。
“记住了,要凶狠!无情无义!要为了抢我的眼线,和我翻脸了!”她挣扎着要扑过来,“我们要悄悄地说,不要让人听到了。”
“你离我远点……脏成你这样你还敢过来?”
“要凶狠!要无情无义!否则别人不会相信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容易。”
“也对,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沉思着。
“……”他伸出胳膊夹着她的脖子,她低头,心想要不要把鼻涕抹在他胳膊上。
“卖了我,捞了多少钱?和我算算?”
她心里一吓,顿时知道破事儿发了,她忧心地想,小乔小霜还是太年轻了,老是被苏锦天吓住了,现在不糊弄苏影天,以后怎么踹了他自己上位做碧影宫主呢?做人一定要有目标的。
像她就绝不会承认。落袋的钱是绝不会吐出来的!
后来,她想,苏锦天这样凶狠,无情无义,一定是因为她用鼻涕弄脏了他最喜欢的一件内衣。绝不是因为她出卖他的色相捞钱。
“那个柳寿石,是个高手,你小心点。”苏锦天提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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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兴坊,玉津园。
十里红妆。
秦王世子与佳书娘子的大婚,就在玉津园。
她作为陪嫁丫头,一身新裁的绿荷春裙,陪着佳书娘子坐在婚车中。
已是早春时节。
窗外,江南杏花春意,她听着河畔沿街的鼓乐,婚车徐徐驶进了玉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