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进入暖季,街边居然还残留着白雪。
引发春雪异变的西行寺幽幽子已经被纳萨利克打败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回到暖春的景象,今天是最后一天吹冷风了。
没能参加这场异变还是感觉挺遗憾的,没能见识到妖梦和幽幽子的战役,她们的弹幕可是以华丽着称,要是她们和纳萨利克打起来,那肯定是大电影级的烧钱特效场面。但段名义也不希望再和东方系列的英雄扯上敌对关系,那帮实力超群的怪物都不是靠几句话就能说服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角色也挺多。如果不是小薄本情节,还是少接触她们为好。
话说,解决异变本来就不是段名义的职责,他确实没理由参与这场异变。
……
西行寺幽幽子所在的冥界并不遥远,和博丽神社一样出现在百度地图上,只不过它在a市的另一头。
公交车晃动的感觉很不妙,奇儿感觉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胸口好像压着重物,这大概就是叫做“晕车”的症状。她露出了些许阴沉的神色,但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声喘闷气,默默坐在段名义身边的座位上。
不管奇儿把声音压得有多低,段名义都能察觉到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用埋怨的语气说:
“早就说过不要跟过来了,呆在我家里和伊卡洛斯聊聊天多好啊。”
“你才是……你还没有脱离社会,不去上学不要紧吗……?”
“那种事才不用担心,我早就编好天衣无缝的理由了。我说你啊,现在没有任何组织支援你,我也不能总是给爱丽丝添乱,你的机械损伤根本没办法修复……你吸收了那么多电力,就像艾姐说的宿醉,当时感觉嗨得不行,第二天早上你会胃袋给吐出来。原本你的身体还能自由行动,都是依靠电力支撑,现在没电了,你才会明白自己的身体恶劣到什么地步。”
“说什么呢……就这点程度……”
“要来点苏打饼吗?用物理学来说,苏打饼干的碳酸氢钠成分可以中和胃酸的酸性,应该对晕车有好处。”
“那是化学。”
“啊呀没关系!少给我扯闲话,吃下去,我最讨厌有药不吃、有医不治的顽固病人了!看着就烦!”
“等——!”
奇儿还没来得及拒绝,段名义已经扳下了一小块,硬塞进奇儿的嘴里。
略带甜味的奶盐味苏打饼在嘴里融化,虽然不可能这么快起效,但她的表情确实缓和了不少。
接着,段名义把一整盒饼干都塞进她的怀里,什么也不说,转过头望向窗外。
奇儿也没有拒绝,一块一块地慢慢咀嚼着,没过多久,她开口说:
“名义你……”
“我不用,我讨厌那种干巴巴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防晕车,我也不会带上。还有,老子都说好几次了,别用那种套近乎的语气叫我名字。”
“不是,我是想问——”
嗡~~~
奇儿刚想说什么,段名义却拿起了他的手机,没有理会奇儿,对手机那头说:
“艾姐?这时候有什么事?”
“义义你的班主任告诉我了,因为你爬上了公共澡堂的烟囱,所以正在带伤请假吗?!(奇儿:你到底编了什么样的谎话啊?!)”
“意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贴个创可贴就好。”
“你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回去!不要到处乱跑啊!”
“啧,烦死人了!你到底把老子当成什么了啊?!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女孩子或三岁小孩!就那点小伤,还没牙签扎得痛!再说了,你回来又能怎么样?!就算你来照顾我,我身上这几个被打穿的洞……我身上这几个擦伤就能马上好起来吗?!还不是坐在家里陪你打游戏?!”
“义义你安分点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
“反正你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回来也没用,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需要你。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吧,别再当我是个只会躲在你背后的小孩子了。”
“义……”
还没等艾姐说完,段名义就挂断了电话。他说出最后几句话的语气很平和,相比之前那些无礼、粗鲁的台词,倒是更像他的真心话。
然后他才扭过头来问奇儿:
“你刚才好像想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没听到……现在看来和我想得差不多,我只是想问问,你总是提到的那个女人是谁?”
“……哈?”
“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总是把艾姐挂在嘴边,以前从不见你提过这个人,接近你以后,我才发现你总提到她。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吗?”
“……”
“名义?”
“她是我姐,能不重要?”
“说谎,你说违心话的时候都会犹豫一下,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确实很重要,但才不是因为姐弟的关系。”
“……”
被奇儿给说中了,段名义又陷入了沉默,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奇儿也不想多管别人的家事,嚼下一块饼干,说:
“如果你不想说……”
“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是从小到大的姐弟了。幸亏她的年纪比我大一些,没在同一个年级,她的考试成绩才没有被拿来和我相比,我的童年才没有被‘别人家的孩子’给统治。”
“我也没有。”
“那你挺幸运的,我就连跑步成绩稍微差一点,也会被家里人指指点点。(废话,你是省级学神,肯定不知道我的感受)”
“原来你的运动神经这么差?我还以为每个战争机器都是全能选手。”
“稍微锻炼过(战争机器是什么鬼?),中学后就很少落后了,特别是在约架的时候,打不过就跑,特别刺激,但这也惹上了很多麻烦。你也知道吧,会打架的中学生可没几个识时务的人,没打赢对手从不会考虑放弃,会去找更厉害的帮手,或者耍阴招。对付我这种跑得快、又不敢打架的,他们抓不住我,暗箭伤人和集体施压就成了他们常用的手段。”
“等等,你刚才……你应该是想说‘不喜欢打架’,不是‘不敢打’吧??”
“……我还以为你早就调查过我了。原本我是不想提起那种事的……算了,算了,都说到这里了,再闭上嘴根本就是刁难人。是,你没听错,我以前是个懦弱怕事的胆小鬼,成天被人挑衅,被人欺负,被敲诈,被诬陷,被泼脏水,抽屉总有蟑螂老鼠,椅子总被撒上钉子,上交的作业也常常被替换或撕掉,老师检查书包的时候也总被别人塞进违禁书刊,只要我出事,全班人都能尝到笑料。老师知道我是受害者,因为我成绩不是很好,也不在意我会怎么样,总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歪理让我闭嘴受罪。一想起这些,老子真他喵的想回去赏他们每人三十个耳光!用白金之星抽烂他们的熊脸!”
“然后你学会了反抗?”
“没有……嗯,应该说没错,但不是我主动学会的,有人教我。”
“那个叫‘艾姐’的女人?”
“嗯……我和她相差几个年级,但那个时候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所以每次放学我们都会一起回去。如果连老师都不帮我,这种事情不管告诉谁都没用吧,当时我这么想,从没有和艾姐说过。哼,那帮人也不想招惹高年级的艾姐,从来不在那个时候找我麻烦,但不管在什么群体中,总会冒出一两个出类拔萃的智障。”
“有人在放学后还要找麻烦,然后被你姐撞见了?”
“嗯,他们逼我吃粉笔的时候,艾姐来教室找我,正好被她看见了,她记住了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你猜猜当时她做了什么?”
“该不会她要替你受罪吧?还是让其他老师来解决这件事?”
“都不对。”
“那她做了什么?”
“她——”
每当提起过去的事情,段名义都会冒起一肚子火,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每当在脑中放映,当时的屈辱,以及悔意,都会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
那个时候,段名义看见的画面,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价值观——
血红的夕阳。
教室里被闹得一团糟,好几张桌椅被砸得稀巴烂,摆放在窗边的花盆都被当作投掷武器摔得粉碎,讲台桌上还留着沾血的断牙。玻璃窗上残留着碎玻璃和血迹,连不锈钢防盗网都被砸成了凹凸不平的模样。简直就像一辆卡车冲进教室的车祸现场。
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那伙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每个人都被揍成了鼻青脸肿、缺牙裂齿的模样,恐怕连他们母亲都认不出这些人是谁。
教室中唯一还站着的人只有她——艾姐。
受尽欺凌的段名义只能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看着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他不敢想象,艾姐居然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她在教室外看见段名义被抓住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就砸烂了走廊上的窗户,冲进来就抬脚踢翻了第一个人,然后一语不发地把其他人打倒在地,起初这帮人不希望段名义逃跑,所以提前锁住了门窗,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困住他们的牢笼。
艾姐的每一拳和每一脚都带着超越泄愤的杀意,不分男女全部横在地上,每个人的嘴里都塞了几根粉笔,连段名义都倍感害怕。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当时艾姐拿着利器,说不定已经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行了。
所有人都趴下以后,艾姐转身面向段名义,本以为她会生气地责怪段名义“为什么不反抗”,可是她没有浪费时间做那种事,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平日里的微笑,与段名义牵着手一起回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后来才知道,所谓“温柔”这个词,仅仅只能用来形容段名义一人眼中的艾姐。
如果向其他人询问艾姐的情况,提到的都是战栗、恐怖等描述怪物的词语。原来艾姐一直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角色,虽然她常常替弱者出手,但她这样的人是注定要被孤立的,她在班级圈里是个糟糕透顶的人物。因为她的成绩不错,所以老师也没怎么怪罪她,大多时候都是故意偏袒或无视。
但是这一次实在过分了,她被认为是多管闲事的高年级学生,不论同学老师家长都没人在意段名义如何被欺凌,中间有什么样的黑色交易也不得而知,第二天全校上下的矛头都指向了艾姐。
艾姐有点意识到自己做过火了,打算稍微配合一下,敷衍地念一遍检讨书就好了。但是在中途她被那伙人(欺凌者们)要求道歉,否则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攻击段名义。对于这种威胁,艾姐什么也没说,她面无表情地撕毁了演讲稿,直接抄起板凳甩在他们的脸上。
至于后续如何,段名义不知道。但可以知道的是,不论情况有多糟,艾姐始终都会在段名义面前露出笑容,装作一副没事的模样,经常一起打游戏,偶尔还会请他去街上吃巧克力圣代。
没过多久,段名义的父母也搬家了,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她。
再次见面的时候,艾姐已经成为了职场女性,虽然没有上大学,但她现在是个优秀的工作者。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是个不良分子,但在段名义面前,她依然是个温柔体贴的姐姐。
那还是第一次,段名义的心里有种“想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崇拜”和“憧憬”吧。
……
段名义没有用那么多形容词,只是简单讲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就当作打发时间的闲聊。
奇儿若有所思,但她故意用饼干堵住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等故事结束后没几分钟,公交车停靠在站台边。
冥界入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