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莱特听见了段名义与某人交流的声音,可是敲了半天门,还是无人回应。
萝莱特用枪口敲了敲门把手,说:
“要不要开枪把门锁给打了?我看电视上经常这么演。”
学姐伸手压下了萝莱特的枪口,说:
“别开枪,我们的子弹是用来保护自己的道具,不能拿去伤人。”
“万一让他跑了怎么办?他也是个聪明人,他可能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正在和召唤师猎人商量怎么逃走呢。”
“我们只是来做一次证明,他不一定是凶手。”
学姐是这么说,可心里没底。
她相信萝莱特的推测不可能出错,同时也不认为段名义是阴险狡诈的杀人凶手。当同伴处于危难之际,哪怕他迟疑了几秒也好,他的愤恨也是货真价实的,他对邪恶的深恶痛绝,怎么可能会是个无恶不作的杀人魔。学姐是次元战争初期的登陆玩家,她见过无数的人与事,她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段名义的演技或谎言。
说实话,学姐真心祈祷段名义今天不在家,这次见面不可能有好结局,但是段名义此刻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某人说话,他必须现在把话说清楚,否则他就洗不白了。假设段名义就是凶手,那么数分钟后,就是死后战线与召唤师猎人的决战,那会伤害很多无辜的人,也不是学姐希望看见的局面。
——咔嘎!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终于来了。
学姐摆个手势让萝莱特后退,自己向前一步,准备迎接藏在门后的赌局。
段名义是无辜的被牵连者?
还是虚伪的杀人犯?
很快就能见到答案——
“喂,这大清早的你们很闲是吧?”
衣冠不整的段名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门,当他发现两个少女正拿着手枪站在门前,有点懵了。
“你们这是干啥?黑衣人cosy?”
他才刚睡醒,还有一点起床气,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如果他是狡猾的杀人凶手,不可能没发现这是什么情况,可是他连迟疑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发出了这样的吐槽。他的反应速度和理解能力明显没跟上,这非常符合平时的暴躁人设,而不是只存在于假设中的杀手人设。
可是,才一句话无法证明他的清白,段名义先前的嫌疑和漏洞太多了。
萝莱特说:
“听说召唤师猎人出现了,我们想请你一起去抓住她。”
段名义听了这话,喃喃道:
“召唤师猎人……啊,那玩意,行啊,但现在去也来不及,那个女忍者跑得老快了,你以为这是抓水母?等你们打听到消息的时候,她早就完事逃走了。真是的,既然你是那个医生的助手,也该知道这种常识吧,平时跟在他身边,你啥都没学到啊。”
“额……”
萝莱特有点尴尬。段名义没有心理上的障碍,每句话都表达得十分自然合理,就像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话语。这不可能是提前编好的台词,因为不会有人猜到萝莱特会临时编出“一起去抓召唤师猎人”这么低级的借口,段名义没法预备台词。
这走向偏离了萝莱特的预期。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努力维持着平时的微笑表情,说:
“那也得先去看看吧,走嘛走嘛,猎人她还在逍遥法外,继续呆在这里和你的小女朋友聊天也不会让事情好转哦。”
“什么女朋友?”
“欸?没有其他人吗?那就奇怪了,老大,我们刚才好像听见段名义正在和某人说话,要是没有人,那么我们刚才听见的是什么声音呢,老大?”
萝莱特突然把学姐也牵扯进来,以此表明她没有听错。
既然连学姐也听见了段名义与某人交流的声音,那么段名义更没有说谎的余地。要是段名义死不认账,萝莱特还有很多很多借口可以进去检查,只要发现了有一丝召唤师猎人的魔力残留,那就不用再听段名义狡辩了,直接把他做掉就行。萝莱特不相信段名义还能瞒天过海,这就是他的最后绝境。
可是段名义的表情显得不慌不忙,身后钻出了一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
“是谁来了鸭?段名义,汝居然有客人吗?”
段名义没好气地说:
“你先闭嘴,就是因为你擅自跑进我房间里跟我说了一大堆废话,老子现在才会被这两个烦死人的家伙给盘问。话说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抓猎人吗?反正已经来不及了,老子吃个早饭就直接去医务室,等下咱们集合把调查结果告诉我就行。还有优格你也给老子出去,老子没让你进来。”
说完,段名义就把优格给拎出去了(像只小猫一样),顺手把门给关上。
萝莱特赶紧伸手,五根手指勾住了差点合上的门缝。其实这是因为段名义的反应速度够快,他注意到萝莱特想这么做,所以没有把门合上,不然凭段名义的手劲,萝莱特用十根手指也阻止不了他。
段名义实着不耐烦了,说:
“喂,你这臭婆娘还想干什么啊?老子才刚起床洗脸,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去做,你想抓水母就跟其他人一起去啊,老子没心情参加你的葬礼!”
萝莱特也有点丧失耐心,说:
“等下啊,为什么你会和优格在一起?我记得你们俩根本不认识吧?这很有问题吧?我现在只是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人,想要问你几个涉及女生安全的问题,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段名义照样不给面子,喝道:
“老子想拒绝就拒绝!别再来烦我了,尼玛算老几啊!如果你还珍惜这几根手指头,那就快点放开!”
眼看着门要关上,萝莱特非但没有放手,她的右手也搭了上去。
萝莱特一反常态地急言道:
“不行,段名义你一定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才不会放手!”
“是啊,这是我最后吃早饭的机会了,待会还要去医务室整理情报,要是拖得时间太晚,我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既然你也清楚大家都没时间,为什么不干脆接受我们的检查?”
“什么检查,你在说什么?医生的联络暗号?那我必须告诉你,我连医生一次面都没见过,就算你们制定了什么暗号,老子连一个字都不知道!”
“别再装傻了!”
今天的萝莱特就像换了一个人。
段名义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个女人今天是犯了什么病,乐观开朗的萝莱特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点自律性都没有。
学姐快要看不下去了,先是道歉了几句,然后把萝莱特从段名义的门前拽走。
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今天的萝莱特沉不住气,她不是这么蛮横的女生。也许是因为段名义的某句话戳中了萝莱特的雷区,她的情绪才会变得这么浮躁,学姐从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模样。但就作为调查者来说,这已经输了,名为“冷静”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接下来的局势只会变得一边倒,还不如趁早放弃调查。况且,现在下达逮捕令,那也操之过急了,还是给双方多留点准备时间比较好。
“萝莱特,我们快去找艾尔德柯尔(医生假名),猎人的事更要紧。”
学姐嘴上是这么说。
她也很清楚召唤师猎人根本没有出现,这只是为了引诱段名义上钩,而临时编造的谎言罢了。现在只能用这个借口撤退——
砰!
枪声响起,四个人都静下来。
滴答
滴答答
滴答滴答
滴答答滴答答
红色的血浆,满地都是,从伤口里流出——段名义的大腿上,被萝莱特的穿甲子弹给削掉了一块,动脉里的血液大量大量地流出来。这是学姐从敌人手上抢来的高穿透子弹,专门对付重甲敌人,连段名义的防御力也能无视。但学姐的本意只是用于威胁,没想过要开枪。
若不是因为段名义及时躲避,缺失的部位就不是大腿,而是他的小腹。萝莱特这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
段名义失去平衡,赶紧伸手扶住了墙壁,怒吼道:
“tmd你干什——”
砰!
萝莱特闯入门内,再开一枪。
第二枚子弹击中了段名义的手腕,使他失去了墙壁的支撑,咚地一头摔倒在地上,躺在温热的血池中。
砰!
第三发子弹冲膛而出,但是没有再击中他。
因为在开枪前的刹那间,学姐抬腿踢飞了萝莱特的手枪,接着再抡起一拳打晕了萝莱特,阻止她的暴行。这本来应该是唇枪舌战的场面,居然演变成流血事件,学姐不能再任由萝莱特放肆了。
学姐再次道歉几句,赶紧把萝莱特带走。
……
【召唤师技能·治疗术】
绿光莹莹的生命之光,段名义的伤口逐渐恢复。
这里分明是友方阵营,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居然要使用【治疗术】这么珍贵的救命技能,真是讽刺。
不过——计划顺利进行。
优格刻意摆了个遮住脸部、仅露出一枚眼瞳的姿势,唤道:
“危机时代已逝,苏醒之时已至,吾之眷属啊,睁开汝的沉睡双眼,解放尔——尘封已久的记忆吧!”
段名义的眼神立刻回到了之前,说:
“拜托你下次说话小声点,也不要这么话痨,这不就被隔墙有耳的家伙给听见了?本来今天只要我假装不在家就能没事,差点翻车了。”
优格撅起她的小嘴,嘟囔着:
“但现在段名义你也该承认吾辈很可靠吧?”
“……确实。”
段名义沉默几秒,闭着眼睛承认了这个事实。
优格能够召唤名为“尤格·索托斯”的外神——全能全知之神,通晓大千宇宙的天文地理,精益世上一切学识。它持有的知识量过于庞大,且它是个十分“热心”的外神,经常无条件地将所有知识传授予所见之人,这相当于把银河系塞进游乐园餐厅的饭盒里面去,脑容量根本承受不起。以至于普通人只是看见它的外表,听见它的声音,精神体系就会瞬间爆炸。
优格可以借用这份神力,对人脑的“常识”进行改写,轻而易举地完成洗脑或删除记忆。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人格改写。
段名义对优格提出的要求不是“删除学姐和萝莱特的记忆”,而是“改写老子的人格”。
改写之后,段名义不认识影武者,不认识奇儿,不知道召唤师猎人的真相,也不知道无限剑制和七人众的任务,他就是一个刚登陆游戏、然后被化形战士追迫至此的新手召唤师,仅此而已。所以今天的段名义毫无破绽,因为他现在不是杀人凶手,他只是一个想要击败召唤师猎人、一雪前耻的暴躁老哥而已。
既然他不是凶手,又何来的破绽可言?
再加上优格的外神之力,只要她解放一点神力,什么都不用做,外神的存在也能削弱并破坏人们的理智(俗称san值掉落),段名义什么都不用做,人们的理智就会崩溃,导致性情大变。
(所以萝莱特才会变得这么粗暴。)
这是段名义的最后赌注,即使今天的测试非常成功,意外逃过了追捕(说实话,段名义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罪行彻底暴露了,差点就要翻脸开战),也不能保证以后的日子能够顺利。只要医生还没有现身,暴力就无法解决任何难题,另外,大家都知道段名义和奇儿有关系,那么段名义的罪名也会牵连奇儿的人身安全。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准备袭击奇儿,因为她极有可能是帮凶。
这就是段名义的处境,除了这盘失忆的赌局,别无他法。
……
顺带一提,优格的神力是几乎万能的,但她只主修了精神系的技能,其他方面的神力一窍不通。段名义没有期待她能看穿“那迦迷宫”的地形路线,该花费的时间还是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