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寻云说:人是会变的。
我们众人望着他,他望着前方,继续说道:人的身体会变,我听闻发丘天官之中,
有五虎发丘将,从小练一双手的本事,刺铁砂、泡草药,等到出师的时候,两只手
坚硬如铁,五指一样长短,每一根指头,蕴藏数百斤的力气,一旦入了大墓,遇到
了什么机关铜钮,只靠双手,便能讲他们捣碎。
“没错!”龙十六说:这确实是无虎发丘将独门的本事。
“这不就变了么。”风寻云说:这些五虎发丘将,若是把这门本事一代一代的传下
去,最多不超过五代,就会生出怪婴——婴儿双手坚硬,力大无穷!原本是“奇淫巧
技”改造身体,但血脉传承得久了,便会成为天生的本事。
“这洞天内的太九族,原本也一样,数百年前,因为某个机缘,被赶入了海底之
中,要想活下去,必须得在身体上做出改变!”风寻云说:他们用了邪法,让自己
生出了鱼鳞、鱼鳃,甚至两只耳朵处,长出鱼鳍!以前是邪法,但到现在……太九族
天生就会一幅鱼人相。
“他们不是精怪,和你、我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风寻云一番解释后,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巨屋,说道:到了!那就是洞天之王的
居所,我送你们就送到这儿了,往后是生是死,看你们造化!再见。
他摇着铃铛,朝着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他忽然愣住,从右手食指上,褪下了一枚绿松石的戒指,扔给了我,
说:小祖兄弟,若是你们有幸能出这片海,把这绿松石还给我师兄!这是他当年同
门学艺的时候,送我的,告诉他,以后别惦记有我这么一师弟了!我这师弟,当得
丢人!
他甩了几句话后,出城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就瞧见他才走了十几米远,忽然城砖里头,忽然长出了一根两三
米长的水草。
水草扭曲成了鞭子,对着风寻云狠狠一抽!
啪!
风寻云的背上,顿时被抽打出了一条口子,深可见骨。
他带着哭腔,一阵哀嚎:神惩恶鬼,永不超生!
他每走一步,就得挨一鞭子,他也喊一句口号。
江白鹤一旁叹气,说:这就是他当年种活人桩的报应啊,如今魂作了傀鬼不说,还
得每天挨上几千鞭,跗骨的报应!
哎!
虽然风寻云过得凄惨,但我心里,只生出了两个字——活该!
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我把绿松石戒指收好,带着江白鹤、墨小玥、龙十六三人,去了大屋,见这洞天里
的王。
也不是咱非要见他,只是……跑得了吗?
我们从入天柱山海底开始,行踪都被洞天之王掌控着在,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
我们进了大屋,一个满脸鱼鳞,头上长满了红色珊瑚刺的老人,朝我们抱拳:奉王
之命,在此等候诸位许久,四位,请随我来。
老人说话挺客气,我们也没反抗,跟着就走。
一路上,我对这洞天之主的财力,算是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所过之处,两边都有玻
璃展柜,每一间展柜里,展出的都是稀世珍宝。
龙十六跟看热闹似的,情绪激动,跟我们解释:那个……明朝王爷镶帽子上的珠子,
这么大个头的夜明珠,真是头一次见!那个是所罗门王家的象牙塔,到现在,只见
到画像,从来没见过真的!长见识了。
他一路介绍,我们都听懵了,毕竟不太懂古玩,对古玩的所谓价值,理解并不深刻。
江白鹤简单粗暴,问了一句:小六啊, 这些古玩,和你们送我的那孙雪居的木笔
筒,哪个价值更高?
龙十六白了一眼,说孙雪居的木笔筒,顶多算个馆藏级的文物,顶天也就算故宫博
物馆里的一件普通藏品,但这儿的物件,随便挑一件,放在全世界最好的博物馆
里,那都是镇馆之宝,这么解释,能明白不?
这还能不明白吗?
讲白了,就是去博物馆旅游的时候,导游一定要介绍的,就是咱们如今在这大屋展
馆里见到的物件,导游提都不提,就是孙雪居的木笔筒。
两种物件之间,差出好些个档次去。
“啧啧……见到比风叔还有钱的主顾了。”墨小玥说。
我们一伙人讨论古玩物件,那红珊瑚老头也按捺不住躁动的“炫富心理”,说:洞天
之王,效仿所罗门,爱收集天下珍宝,这儿的所有宝贝,有一件算一件,都是你们
在外头绝对瞧不见的东西,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这里的隐秘,只怕往后洞天里
得遭遇腥风血雨了。
宝不外露,外露必有灾。
这是收藏家们懂得的最朴素的道理,不过,红珊瑚老头这番“炫富”的话,我却听出
了不一样的意味。
“老爷子,你说这儿的宝贝,是个秘密,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那等于说……我们几
个,肯定离不开这儿呗?”我如此说。
其实更深层次的我顾着双方面子没讲——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老头心里头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但依然在话语里给我打太极,很油滑的说道:你们
能不能离开这儿,不是我说了算,得看王的意思,你们和王是老熟人了,我估计他
也不会特别为难你们的。
呵,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我现在对洞天之王,很好奇了——他到底是谁?
在我们跟随老头,又穿过了几条长廊后,终于,我见到了“王”的真容,可我依然不
知道他是谁——他现在脱了人皮,一脸的鱼鳞、长得鱼头鱼脑,我哪儿看得出来他是谁?
就好像咱们平日里在池塘里,见过那么多鱼,鱼和鱼之间,肯定有区别,但咱们人
分不出来啊。
“王!他们来了。”红珊瑚老头在一坐在棋盘边的王,鞠了个躬。
王抬头挥了挥手,示意老头别说话,他继续一个人磨着棋盘。
他这盘棋的棋子,有点特殊,各个都是琥珀打造,里头包裹着一只人眼。
只是人眼和人眼的形态不太一样。
有的眼睛,目射凶光,看了都觉得惊悚。
有的眼睛,麻木不堪,像是没有灵魂的死物似的。
我关注着这盘棋,龙十六凑我耳边,小声说:小祖哥,这盘象棋的主人,叫黄羊,
明朝时期的大反贼,类似现在的恐怖分子!黄羊爱下棋,好杀人,他把这两样爱
好,结合到了一起,按照人的等级,分别把他们眼睛挖出来,埋在透明的琥珀里,
做成棋子。
“比如说‘卒’子,就是黄羊把俘虏过来的小军士眼睛挖掉,埋在棋子里的。”
“啊?‘炮’呢?”
“明朝时候就有红衣大炮了,这炮里的眼睛,是挖的以前火炮营管事的眼睛。”
“那将呢?”
“安西候,追风将军,当时皇帝的小舅子。”龙十六如数家珍。
呵!
这盘人眼棋子,制造过程残酷,但还真有些来历。
啪嗒!
“将军!”王的棋终于下到最后一步了,他终于抬起了头,望着我们,笑:小祖!十
六、小玥,别来无恙!
看他模样,瞧不出他的身份,可他一出声,我就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洞天之王竟
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