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这里之前闹鬼,死了好些人,我们真要进这里?”
“我们这么多人,怕甚!”
“可是————”
“别废话,赶紧进去!”
很快,一队官兵从门口鱼贯而入。沈秀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官兵入内,瞧见破佛像底下坐着两个叫花子,一个老叫花子,一个小叫花子。领头的官兵指指画像,“你们可有见过此人?”
沈秀摇头。小乞丐擦擦泪,也说没见过。官兵在破庙里四处搜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搜到。
这时,领头的官兵,忽而眼神锐利地观察沈秀,沈秀头皮一麻。
见沈秀蓬头垢面,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布满老人斑的脸上,领头的官兵正要叫她把头发扒开,就在这时,庙里突然吹过一阵凉飕飕的阴风。
“头儿,咱快走吧!这风不对劲儿!”其中一官兵如惊弓之鸟。
“怕甚么!”虽说着这样的话,领头的官兵却快步走出了大门,似是生怕被鬼撵上。
待这群人离去,沈秀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她打量寺庙。这闹鬼的破庙,还真是个好住处。
余光触及在发抖的小乞丐,她问:“你没事吧?”
小乞丐目露害怕,“老爷爷,方才、方才吹了阴风!咱们快走,去太阳底下,鬼怕太阳的!咱们赶紧去太阳底下!”
什么阴风,穿堂风而已。沈秀拍拍她,“我不是说了,没有鬼的。你若是害怕,你便到太阳底下去罢。”
小乞丐一动不动。
沈秀:“怎么不走?”
“我、我、我不走,我保护您!”小乞丐嘴巴不停哆嗦。明明怕得要命,却还做出一副要保护她的样子。
沈秀笑笑,“那你且在这里等着,看到底有没有鬼。”
守在沈秀身边,等了好半晌都不见鬼来,小乞丐慢慢吐出一口气。她咕噜咕噜灌下半碗水,忽而想起什么,道:“其实我见过画像上的姐姐。”
沈秀抬首,“嗯?”
“我昨夜见过她。她在馄饨摊前吃馄饨,她送了我两碗馄饨,还送了我一个食铁兽灯笼。”说着,小乞丐从佛像后面,取出一个灯笼,“老爷爷,您瞧,就是这个,那个姐姐送我的。”
“她给我吃很多肉很多肉的馄饨,还送我很贵很贵的食铁兽灯笼,虽然不知她犯了什么罪被通缉,但她是个好人。”小乞丐抿嘴,闷声闷气道。
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她很自私,她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沈秀默然,她转移话题,“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我叫李招娣。”
听到这名字,沈秀很是窒息,“你可知你名字的含义?”
“知道的,招娣,招来弟弟的意思。我爹给我取这个名字,是想我娘再生个男孩出来。”
“你不想换一个名字?”
小乞丐眉毛纠结起来,“想,但我不知取什么
名字。”
“若你不介意,我帮你取一个可好?”
“好!”
“你娘姓什么?随你娘姓可好?”
“我娘姓常,时常的常。”
“常?”沈秀瞧着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她的脸颊瘦得凹陷,头大身子小,非常营养不良。
“常安宁,多喜乐。取名为常安乐如何?你取这名字,愿你以后能常安宁,多喜乐。”
“常、安、乐?”小乞丐双目泛出光彩来,“好!那我往后,就叫常安乐!”
小乞丐欢欢喜喜地咧嘴,又问沈秀叫什么。沈秀咳了下,“杨有财,我叫杨有财。”
“那我便唤你杨爷爷。”
落日熔金,寺庙被落日晕染成浅金色时,常安乐捧着小破碗归来。她激动地把碗捧到沈秀面前,“杨爷爷,今日有贵人赏了我一个鸡腿!”
她把鸡腿掰成两半,递给沈秀一半。沈秀拒绝,“我年纪大了,胃不大好,食不了油腻荤腥,你自个儿吃。”
“那我明日去给您讨些粥食和饼子。”
“我不用你给我讨饭,我还有些吃的,你不必管我。”
“可————”
“你啊,照顾好你自己就好。”沈秀抓抓头发,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更加凌乱。
魏府里,下人告诉魏朝清,魏长生不吃晚食,魏朝清便放下书,去往魏长生的房屋。
魏长生趴在榻上,一动不动,满面愁容。
魏朝清走近,道:“你午食未吃,晚食也不吃?”
“没胃口。”魏长生瓮声瓮气。随之,他一把抓住魏朝清的胳膊,“舅舅,你派人去找姐姐好不好?只要在世子殿下的人之前找到姐姐,不让他们找到她,姐姐就不用被砍头了!”
静默片刻,魏朝清:“你是要我包庇罪犯,私藏罪犯?”
“不是,姐姐她不是罪犯!她是好人!”
“无论她是否是好人,可她的确是罪犯。作为奴隶私自出逃,已违背律法,她必须为她违背律法的行为负责。”
魏长生一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长生,并非她是好人,就能逃避律法之责。”
魏长生怔怔的,旋即大声哭出来。
魏朝清轻拍魏长生的头,微微叹息。逃奴死罪。对奴隶而言,律法并不平等,过于残酷,然律法不改,人人就得遵守律法。
入夜,雷声轰鸣,天仿若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从裂开的口子里倾泻而下。
寺庙里到处都在漏水。沈秀与常安乐挤在不漏水的地方,伴着雨声入眠。
“沈秀。”
睡梦之中,迷迷糊糊间,沈秀听到有人在唤她。她缓缓醒来。
一醒来,便见她面前站了一个人。恰时一道雷鸣电闪,闪电照清此人的面庞。
沈秀霎时清醒,“殿、殿下!”
司马烨一袭紫袍,手中执剑,通身煞气,面似修罗。
见到司
马烨,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松下一口气。他没死。还好,他没死。身上背负的愧疚感消散下去的同时,恐惧若虫蚁瞬间爬上她的背脊。
他这是来杀她!
没有闪电,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受到他的杀气。
他咬牙切齿道:“贱民,你好大的胆子!”
“我……”
沈秀大脑急速运转,想办法自救,“殿下恕罪!我并非————”
她还未说完,司马烨突然动手,一剑刺穿她的胸口。
淋漓鲜血从胸口喷洒出来时,沈秀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海啸一般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才意识到她被他一剑刺穿了胸口。
痛到几乎休克,她颤颤出声:“饶命,殿下……饶命。”
司马烨冷笑一声,他残忍无情地搅动刺在她心口的长剑。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沈秀痛得五官都错了位。
而司马烨,还在继续搅动长剑。
痛到极致时,沈秀仿佛失去了痛觉,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意识若潮水般后退,很快便堕入黑暗里。
“杨爷爷?杨爷爷?”
被常安乐唤醒后,沈秀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喘气。
“杨爷爷,您做噩梦了?”常安乐不安道。
昏暗模糊的光影里,沈秀摸向自己的胸口。似若亲身经历,货真价实的疼痛让她不知这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杨爷爷,您还好吗?您没事吧?”
“我没事。”她竭力平复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场噩梦。
重新平躺到地上,她捂住出现幻觉疼痛的心口。
外面雷电轰鸣,大雨还未停。直到翌日早晨,雨才停歇下来。雨后天晴,空气里是夏日雨后特有的潮热气。
沈秀叮嘱晨起出去要饭的常安乐,“小心着些。”
“嗯嗯!”常安乐捧着小破碗离去。
待她归来,两人一同用午食时,有人进了庙里。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沈秀立刻埋下脸。
常安乐望向站在门口的两人。
少女穿着一身亮晶晶的金色罗裙,面若银盘,柳眉圆眼,浑身透着甜甜的,金灿灿的阳光明媚之感。仿若浸过糖汁的小太阳。
而她身侧的少年一身红衣,肩上开出一朵赤红曼陀罗花,五片花瓣尾部飘出来五根赤红的飘带。微风吹动赤红的飘带,飘带若流动的血河,美丽而妖异。
他头顶的银色红玛瑙发冠,压住微微收束的长卷发,微卷的额发下面,眉尾斜飞入鬓,皮肤白皙,眼眸精致,鼻梁高挺,唇薄嫣红。
少年若一朵艳丽的红色曼陀罗,美丽中透着血腥妖异的危险。
目光触及美丽到不似真人的少年,常安乐呆愣,手里的窝窝头落到地上。
沈秀拉她,用气音提醒,“低头,不要多看。”
常安乐慌忙回神,低首捡起地上的窝窝头。
“他们说的就是这里了。”赵金金正要抬步入内,发现里面有一老一小两个叫花子,她颊边的梨涡甜甜地露出来,“老人家,我们可以进来吗?”
沈秀点点脑袋,心中大叫倒霉,怎的又遇见男女主了!
得到允许,赵金金抬步入内。她侧过脖子,唤少年,“扶光,快进来。”
扶光,谢扶光,男主的名字。扶光,扶桑之光,日光也。
男主明明是一个阴暗的疯批变态病娇,却有那么一个光明灿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