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月十五一过,街道两旁的买卖店铺渐渐地活跃了起来。尽管出租车司机们在过年的那几天狠狠地赚了一把,但随着人们正常生活的恢复,在医院、酒店、商场门口排队等候又成了陈布尔的家常便饭。
“大哥,去柳东服装市场吗?”
一个甜甜的声音从打开的车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苗挑的女性夹带着一股冷气坐进了车里。
“我看着就像你,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自己就跑回来了。”
陈布尔定睛一看,原来是罗风俊的哥们儿。这时,“哥们儿”正得意地看着陈布尔,手中拿着那副大墨镜。
陈布尔连声“啊“着,开始在大脑中搜寻她的称谓。“是……芳芳……吧?”
“我姓彦。”女子爽快的补了一句。
陈布尔斜眼看了一眼女子,除了那件貂皮大衣换成了半旧的毛呢大衣外,其它任何装束都没变。
“懂不懂规矩,排队候车!”
一个白胖的穿着皮夹克的小伙儿,在车外使劲地敲着车窗,喊道。
陈布尔忙对彦芳芳说:“你要打车,做前面那辆。”
彦芳芳没理这个碴儿,她打开车门,一脚车里,一脚车外,冲着白胖小伙儿道:“我花我的钱,爱坐哪辆坐哪辆,你管得着吗?”
白胖小伙儿见到这么个小靓妹,岂肯放过,他故意撩拨道:“这是规矩,除非你是他相好。”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他相好,咋啦?”彦芳芳满不在乎地说。
白胖小伙儿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儿。
“哦,小妹妹真是爽快人,证明一个给哥看看!”
陈布尔一听事要闹大,便想插话。哪知彦芳芳连嘣儿都没打,猛地钻进车内,狠狠地在陈布尔的腮帮子上咬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的看着那个挑衅者,说道:“这回你相信了吧?”
白胖小伙儿直勾勾地看着彦芳芳,然后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咂着舌走了。
彦芳芳重新坐回车内,冲着呆若木鸡的陈布尔莞尔一笑,说:“你可别有啥想法,我这是照顾你生意。”
陈布尔真的相信了彦芳芳的这句话,他还为能有这次的偶逢而感到庆幸。
街面上的出租车越来越多,竞争对每个司机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能在这个淡季期遇上像彦芳芳这样的固定客户,真是一种福份。
陈布尔的出租车是挂在余金娜的名下的。本来余金娜是想给他找一个固定的单位开车,可陈布尔没同意。理由就是自己自由惯了,受不了陌生环境的管束。
陈布尔知道,所谓固定的单位,就是余金娜自己的单位。陈布尔不想跟余金娜扯得太近。这种意识来自于大香帅。
这几年,大香帅每年都能回来一两趟,每次离开时都劝告陈布尔,不要再等你干姐了,你们不是一路人。
这话明里听起来是替陈布尔担心,可内涵也不着调,它的意思就是在说,陈布尔是世界头号的痴情大傻瓜。
陈布尔并没有做出反驳,他认为,大香帅纯属杞人忧天,因为自己从没有对余金娜有过非份之想。
陈布尔照常去余家探望二老,却从不询问余金娜的近况。可余金娜却并没忘了陈布尔,她找到陈布尔,说自己养了一辆出租车,可用了几个司机,都不能让她满意。
“现在这好司机不好找,就拿闯红灯来说,罚钱事小,可万一出了人命,……”
就为这,她已辞掉了几个司机了。
陈布尔当然明白余金娜的意思。当时正是他刚刚拒绝余金娜为他安排固定工作那件事,他想,凭余金娜现在的门路,总不至于靠养出租谋生,自己还是别再辜负了这位干姐姐的美意了。
陈布尔答应了替余金娜开出租。他本想和余金娜把每天的份儿钱谈清楚,没想到余金娜来了个大撒手。
“你去跟我爸妈谈吧!”
余母的态度更明确。
“布尔呀,你就把这当个营生,别累坏了自己。”
这位干妈根本就没提钱的事儿。
最后,还是陈布尔给自己定了个价钱。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钱,我先替你收着,等结婚时用。”
干妈说着说着又转向了陈布尔的婚姻大事上。
在这种情况下,陈布尔仍为自己定了规矩,自己就是买腕子的,只不过运气比其他人好一点。
彦芳芳做的是服装生意,她每天不仅要去柳东上货,而且还负责为各个销售网点送货,这其中就包括市内的各商场超市。
“你怎么连个手机都没有,光想着攒钱娶媳妇呢?”彦芳芳俏皮地对陈布尔说。
陈布尔只能苦笑。
“要不我送你一个?”彦芳芳笑咪咪地又加了一句。
“啪”一部半新的男款诺吉亚手机被放在了前挡风玻璃前。
陈布尔没有做答,内心却不以为然。
要那个东西有什么用。自己的生活极为简单,不会有人与他有业务联系,自己也不习惯在电话中没事找事与人瞎聊。至于父母,定期开车回去探望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也就行了。
“你可不能不接我的电话,要是耽误了生意,咱俩可一起喝西北风。”
这句话,彦芳芳说得很严肃。
陈布尔觉得不对劲了。这不是让夹板套上了吗?难道这丫头把自己当成她的专人司机了。
明白是明白了,陈布尔并没有勇气说,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彦芳芳身上的那股迷人的气息产生了依赖。
“这条裤子不赖,你试试!”
“你这羊绒衫也太土了,赶明个儿我给你换件新的。”
往往遇到这种情况,陈布尔把它归结为:这是彦芳芳的职业习惯。
“你说我抹口红能好看吗?”
“你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类似这两种情况,让陈布尔有了警觉,这丫头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陈布尔开始慌乱。他觉得应该找个理由摆脱彦芳芳了。
在某一天,陈布尔极力控制了一下自己,做出一副十分难舍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出了令人遗憾的消息:今后不能再帮忙了,因为我改上夜班了。
“这太好了!”当彦芳芳听到这个消息后,竟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正想找个人教我开车,这下白天你有了时间,正好……”
“罗风俊也会开车。”陈布尔赶忙推托道。
“他那两下子不行,有一次说要带我出去兜风,车还没开出车库,便把后车灯给撞坏了。”
彦芳芳不仅说,还用手比划出了罗凤俊的狼惫样儿。
“我白天得休息。”
陈布尔有些恼火。
“我又不让你天天教,等我电话,怎么样?”
这个规定更糟,弄不好今后的活计随时都会被一个约定的电话搅乱。下次一定想一个有十足把握的理由。陈布尔在心中暗暗下着决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布尔经过细致周密的思考,又一次向彦芳芳提出了辞呈:他首先极为高兴地表示,很荣幸与彦女士一同渡过了无数个美好时光,他也非常愿意继续教她开车,但这次要出远门。
为了加大成功的可能性,陈布尔在话里话外还暗示出了,在他的生活中还有其他的朋友需要他去维护和帮助。
“去哪儿?”彦芳芳对陈布尔的谎言并没有产生猜疑。
“广州。”陈布尔对答如流。他设计的假象是:去广州提车,属集体行动,不会有空间提供给彦芳芳。这是当年徐猴子给他带来的灵感。
“广州哇!……”
彦芳芳一脸的失望,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竟然沉默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这一次陈布尔准备的理由最充分,可却一点没用上。
彦芳芳爽快的答应了,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从广州回来后,一定要与她联系。
陈布尔终于松了口气,为了不再与彦芳芳偶遇,他真把自己工作的时间调到了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