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贰)

宋江将这前前后后相识相爱之事大略地说了一通.脸面略略有些泛红.可是再宋江那黝黑的面上却看得不甚清楚.倒是显得有些檀木的沉红模样.可是,再往下说,宋江张张嘴,却说不出來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沒有再提起.

因为.不论这份姻缘如何.对宋江來说.终究是一份甜蜜包裹的苦痛.宋江越是小心翼翼地去品尝.那份裹在外面的甜蜜就化的越快.而这里面的苦痛就流露的越彻底.这阎婆惜毕竟是个十**岁的少女.正值妙龄之际.春心荡漾在所难免.而宋江又是个喜好枪棒的半个粗人.生來是五短身材.面色非但不俊俏.皮肤还有七分黑.若不是身上隐约有股豪气.实在是从头到脚也找不出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阎婆惜过了七八日.生活好了起來之后.便对宋江的热情就渐渐地褪了三分.而宋江与那阎婆惜搬了住在一处.起初还夜夜有欢可寻.可是渐渐的.当初的新鲜劲就越來越淡了.阎婆惜从百依百顺.浅浅地多了推脱的理由.宋江不是贪恋美色的人.阎婆惜不肯.他也从未使过强.但是.在心里对阎婆惜的感情却未曾减退三分.反倒是应了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老话.

这些宋江只是在心里一晃而过.并沒有说出來.因为……因为还有不可提及的伤痛.

宋江每每睡在阎婆惜的身边.虽然是同床.却不同被.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般近.可是.在宋江看來.两人的心距却那般远.他本來可以抬手伸入阎婆惜的被里.可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却横在了大床的中间.他始终沒有勇气探过去.就像阎婆惜留给他的始终只是一个后背一样.

就在宋江渐渐觉得看天很近.而看婆惜很远的时候.街头巷尾却又传來了一些风言风语.多多少少吹进了宋江的耳朵.只是.他不肯相信.自己帮了阎婆惜一家这般多.自己又对她百般体贴.阎婆惜却会用这般的结果來回报他.也许在起初他确实对阎婆惜沒有什么感情.只是耐不过那王婆撮合的嘴.更是耐不过阎婆送人上门的热情.可是.在这半月多了相处之下.阎婆惜给宋江的生活带來了春意.也给了宋江他不曾感受过的温存.宋江已经渐渐地对阎婆惜越來越满意.越來越倾心.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个张文远.

这张文远那时在郓城县里还是个后司贴书.被人唤做“小张三”.因为.生得死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青楼窑子.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的床笫功夫.再加上品竹调丝.无有不会.所以.让县里的少女多有爱慕之意.那几日恰逢晁盖庄上被那上任县令与臧家合伙痛整.晁家的当铺赌馆一一被算计霸占.宋江听了便有心要为晁盖解忧.于是便请了在衙门里与县令亲近的张文远來这里吃酒.而这阎婆惜一见那张三.心里便是一喜.心想这宋江与张文远都叫三郎.一个叫“小三郎”.一个却是“黑三郎”.但是模样却有着天壤之别.少女这春心.哪个不爱俊俏之人的.当下这阎婆惜的心里就荡漾起來.

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在花丛里游戏管了的浪子.于这男女之事如何不晓得.他见这婆娘眉來眼去.有八分动情之色.便暗暗记在心里.日后但凡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去寻宋江.而阎婆惜却也正好留住吃茶.言來语去.便两人动心成了此事.阎婆惜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感情便一路迅速升温.打得是一片火热.

而对于宋江.这一切他都不曾撞上一回.也并不知晓.他觉察得出的.只是阎婆惜渐渐冷落的脸面.仿佛在他身上的情分都渐渐地烟飘云散去了.每每宋江來时.阎婆惜只是寻着毛病來用言语伤他.更是对他沒有好脸色瞧.而宋江则只当她是耍一时的小性子.起初也不在意.可是.那张三和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來.街坊上人也都知了.有些风声便吹到了宋江耳朵里.

只是.宋江不信.他怎么辗转反侧都想不明白.难道这时间当真那情义抵不过**.宋江对阎婆惜多好.宋江为她付出了多少.阎婆惜比谁的明白.而张文远又能给她什么.会让她能生出这般冷暖之别.宋江始终不信.也不愿去信.可是.阎婆惜越來越冷淡的态度.时日越长.就表现的越明显.这让宋江的心里不禁划上了一道看不见的伤痛.每每触碰便是心伤.

而就在宋江和阎婆惜感情搁浅的时候.恰逢晁盖等人聚力反攻.不但在短时间内将臧家一举颠覆.还最后一把火结束了那上任县官的生涯.县衙倒台.一夜间郓城县的统治陷入了瘫痪.有关梁山贼寇乘机洗劫的消息也被百姓们在街头巷尾传得风风火火.那些曾经在县衙里当差的铁饭碗们.一个个瞧着势头不对.大多公然声称病退离职.想借此躲过一劫.而张文远便是其中一个.

张文远向來留情于花丛.平生并未有什么家业的积攒.那时候放弃了官职.日子也就随即过的紧巴.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阎婆惜才又一次明白.再好的面皮也比不过一份无忧的生活.于是.这探出墙头的花儿在看到了满眼世间的沧桑.毅然决然间回头.而不知所以的宋江又再次有了第二春的温暖.而阎婆惜对于前些时日的冷漠.自有一番巧夺天工的推脱.宋江爱屋及乌.也沒有再去追究.

可是.好日子不长.过不得许些时光.梁山贼人洗劫的谣言经不出时间的打磨而不攻自破.而朝廷又派來了新一任的县令.正逢一个百废俱兴的风潮.宋江有晁盖的支撑.顺顺当当被推上了押司之位.而无巧不巧的是.那张文远也戏剧性地官复原职.与宋江做了同房押司.

而此后的日子.那阎婆惜的脸就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完全沒有了前日的那种百依百顺.宋江只道是哪里无形中恼了她.百般讨好.换來的不是似水柔情.而却是变本加厉.而宋江却不知道.官复原职的张文远又与阎婆惜旧情复发.而这时候的自己对人家而言简直连鸡肋的不算.那当真是嚼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而关于这男女的风言风语又成了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许多人亦是在适合的机会.暗地里指点过宋江几回.只是.此刻的宋江已颇有怀疑之色.但是.他却又不忍心自己亲自去揭穿谜面露出那份让他痛心疾首的谜底來.带着这份感情的苦楚.宋江索性不再登门.

这后面发生的种种都在深深地埋在宋江的心底.从來沒有对谁讲过.即便是自己的兄弟宋清也不知晓.现在面对史进.那就更无法开口.今日宋江也并未打算來此.只是谁想半路遇上史进.情急之下.在这郓城县里也沒得落脚.这才硬着头皮上门.却不想.隔了几天不见.阎婆惜却又变了一番风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漠.宋江这心里又是百味陈杂.心想这女人的心思猜不透.当下暗叹一声.强颜欢笑.

就在宋江笑罢的时候.阎婆惜又莲步轻举.來了宋江面前.娇滴滴地说道:“三郎.娘亲已经收拾好了一桌酒席.你看.是不是趁热先同你这兄弟边吃边聊.”

宋江听了.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连声道好.于是便邀请史进移步往偏厅去.

史进连道“叨扰”.便与宋江一同上了席面上來.两人分主客谦让着坐了.随即阎婆惜便取了家里打來的好酒分别于两个筛了.阎婆惜倒了一杯酒.亲自送到宋江的手里.两人的指尖触在一处的时候.宋江抬眼瞧了眼阎婆惜.满眼都是爱恋的模样.暖暖的很贴心.阎婆惜也含着贴心的笑意回视着宋江.这一瞧.顿时让宋江想起了两人初初相见时的模样.那时候的阎婆惜也是这般含笑回眸.那姿色美的让人动情.美得让宋江倾心.

而那阎婆惜将一杯酒筛满,翘起玉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将一杯酒又送到了史进的面前,借着这转身相送的机会,又是一番眉目传情.史进是个眼力极其锐利之人.阎婆惜在他面前摆露的这种种风情.他如何不知.起初史进瞧在眼里也兀自疑惑.但是.在这酒席间.慢慢地就显得愈发明显.但凡那阎婆惜转过脸面背向宋江之时.那双含情脉脉的美眸就在要在他的脸上留上许久.那分动情的姿色.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只是.史进却是一脸的平静如常.一心放在与宋江吃酒之上.两人谈吐世间风云.指点天下大事.好不畅快.而今夜的宋江.瞧得几日分别的阎婆惜又显出一副恩爱模样,心里暗暗想想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欢喜,而又遇上史进这般了得的英雄,两人座谈天下,是何等的畅快,借着这番兴头,宋江不禁多喝了两杯.而对于阎婆惜來说.史进这般俊美.还是平生头次遇见.不论怎么看.都是那张文远所远不能及的.只是.阎婆惜看的心里痒.可是这眼前的美少年却并沒有像张文远那般一解风情.实在让阎婆惜不禁有些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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