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苗苗(二)

孟苗苗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承受着她们的质疑,鄙夷,也只能转过身去拿起抹布,跪在地上一寸寸的擦过去。

好在她们只是瞧不起她,不与她打交道,却没有在别的事上为难她。

在皇帝快回来的时辰,宫里面便繁忙起来。

掌事宫女秋霜在那指挥着备糕点果子,备茶,点熏香,拿冰鉴。

孟苗苗杵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

她初来乍到,连东西放哪儿都不熟悉,也没有人告诉她。

秋霜眸中划过一丝不耐,却也将最简单的事指派给她。

“孟苗苗,你去磨砚。”

磨砚只需站在那里,还与皇上最近,这门好差事,向来是秋霜自己做的。

可众人都在忙碌,唯独孟苗苗一个手足无措,也实在尴尬。

孟苗苗立在案牍边,小心翼翼的磨着砚。

秋霜说了,她手里这块砚台名贵,卖掉十个她也赔不起。

段溯从外头走入,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向案牍。

这个时辰,是每日他练字画的时辰。

孟苗苗看着清逸洒脱的字迹从他墨下流出,不禁看得出了神。

字如画,宛若游龙,翩若惊鸿。

段溯察觉到炙灼的目光,笔墨一顿,抬头。

只一眼,他便认出来,这是那个被送来供他行房事的干瘪豆芽菜。

“你在看什么?”

孟苗苗慌忙收回目光,脸颊微红。

“皇上的字好看。”

这样的夸赞,段溯听了无数回,实在无感。

他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孟苗苗放下墨砚,礼退而出。

她人刚走出去,段溯就听见外头一声清脆的响动。

紧接着是宫女冬雪的怒斥。

“你怎么看路的,这可是皇上要送给岁宁小姐的镯子!你的命都不够赔!”

“你自己说,现在该怎么办!”

“你自己向皇上请罪去吧!”

孟苗苗红着脸,轻声说:“我没有撞你。”

她明明只是往前走,也有在看路,是冬雪自己撞上来的。

冬雪的声音越来越厉。

“你还敢狡辩!这好好的一对镯子,碎了一只,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孟苗苗还是说:“我没有撞你,这不是我的错。”

段溯听到清脆的耳光声,便起了身,走到门外。

孟苗苗脸颊红了一片,她向他跪下来。

“皇上,奴婢没有撞她,奴婢只是往前走,她撞过来……”

“你还敢狡辩!”冬雪在乾元宫里伺候了两年,知晓皇帝脾气好,她大声点也不要紧,“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孟苗苗低着头,不再吭声。

宫里的前辈哪会有错,要错,就只能是新人的错。

段溯看了眼地上七零八碎的翡翠玉镯,便让人收拾了呈上来。

碎裂之处有灰尘。

看这脏污程度,显然并不是刚刚才碎的,碎了大概有一两日了。

大抵是冬雪弄碎了镯子,又心虚,便找机会故意撞上来,好叫孟苗苗担了这罪责。

段溯拿过另一只完好无损的镯子,示意孟苗苗起身,再捞起她的手腕。

“镯子碎了也就碎了,既然不能成双,剩下这只就赏你了。”

她实在太瘦,手腕那么细,轻而易举就戴了进去,似乎只要一垂手,镯子就会掉落下来。

孟苗苗有些惶恐。

“奴婢不配……”

毕竟是要送沈岁宁,那必然不是凡品,哪怕就剩一只,或许也价值连城。

“你配。”

他转而对冬雪吩咐道:“去收拾收拾,即刻离宫。”

他可以忍受宫人毛手毛脚,不小心砸碎个什么,哪怕再名贵也不是大事。

但他不能忍受栽赃陷害这种事出现在自己宫里。

冬雪慌忙跪地求饶。

“皇上,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改!”

被赶出宫中,家里也会以她为耻,从此她便不能好过了。

可她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让皇上二话不说便要赶她出去。

思来想去的,她认为问题出在孟苗苗身上。

先前她只觉得这个孟苗苗瘦如柴火,眼下仔仔细细的看,才发现这张脸长得很不错,那双眼睛核桃似的,又大又圆。是生相乖巧,又不木衲的那一挂,很惹人疼。

段溯无视了冬雪的求饶,转身回进书房中。

孟苗苗低头看着垂挂在腕上的玉镯,冰冰凉凉的。

男子干燥温暖的手掌,方才就停留在此处。

皇帝的手指也很好看。

她有种置身梦中的恍惚感,迟迟缓不过神来。

冬雪跪爬到她面前。

“苗苗,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你帮我求求情,我不能离宫的!”

孟苗苗摇摇头。

“我人微言轻,哪有帮你求情的余地。”

“你有!”

冬雪拼命的放低姿态求她,“皇上就是为了你,才要赶走我的,皇上看重你,你说话有用!”

孟苗苗却不这么想。

她虽不清楚皇上为什么突然要赶走冬雪,可她隐约觉得,那是冬雪自己犯了错,跟旁人应当没什么关系。

而皇上为什么要送她这个手镯……

孟苗苗越深想,脸颊便越发发烫。

冬雪扑上来要拉扯她的衣裙,却被两位太监拽开。

太监劝说道:“皇上让你自个儿收拾离开,也是给你体面,冬雪姑娘,你总不想被当众扔出去吧?”

冬雪再不情愿,也只能抹了眼泪,往宫女下榻的偏殿去。

……

经此一事,秋霜有了自己的衡量,将孟苗苗指派到皇上身边伺候。

贴身伺候他更衣,洗漱。

她个子太小,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段溯的头顶。

段溯便稍稍弯腰。

她拼命抬高手臂,才将沉重的十二旒冕戴在他头顶。

软袖滑下来,露出她纤瘦白皙的胳膊。

离得这样近,段溯这才发现,她手臂上有许多疤痕,似鞭伤,又似割伤。

他目光定住,皱起眉头。

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若是走寻常的验审,第一道宫门都进不了,枉论进他的乾元宫了。

可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何有这么多的伤?什么人能狠心下此毒手?

孟苗苗当是自己那些狰狞疤痕碍了皇帝的眼,慌忙把衣袖拂下来,扑通跪地。

“脏了皇上的眼,奴婢知错了。”

段溯示意她起身。

“你的伤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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