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何止是这些自己曾经焚膏继晷的努力。
更不甘的,是没有做好女儿。
心愿单上,每天和父母打电话,这个最简单的自我要求,都没有落实过。
回去探望当年为了支持自己写作,而订文学报做班报的语文老师,没有落实过。
丈量大地,去很多奇妙可爱的地方,没有落实过。
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在某个地方结成深刻的羁绊,经历深刻的共同经历,和情感共鸣,没有落实过。
奉献社会,完成学校办的为期半年的音乐支教,没有落实过。
在专业上有所建树,钢琴创作出成熟的作品,写作拿获有分量的奖项,没有做到过。
很多,很多,很多的心愿单,几乎,通通,都还没有落实,还没有做到,还没有来得及完成。
泸定桥。
三峡大坝。
色达佛学院。
罗马城中的梵蒂冈啊。
还有塞纳加尔的玫瑰湖。
延安的南泥湾,延安的杨家岭和延安窑洞。
这些刻在骨血里的心头好,都未打卡。
约好相见的朋友,还没有来得及见面,璇璇,胖丹,吕卷子,大思琦,葛泽恩,胡子健,刘磊……鸽了你们这么多次,对不起。
游山玩水、饭桌社交、谈情说爱,她一向弃如敝履,事业才是yyds,嫌弃这些耽误自己发家致富搞事业,但快要死了,想想这一辈子,还没有踏遍祖国大好河山,还没有看尽世界模样,还未与知己们把酒言欢,还没有遇到一个,为建设祖国,为中华崛起共同奋斗的灵魂伴侣、并肩战友,数年如日,和自己三餐共桌的那个男人,终究略有清憾。
不对,何止是清憾,真的好冤!
那么,汤呢,碗沿已经贴在嘴边了吧,喝完孟婆汤,这一世,就像羽毛一样,扬走了。
要说匆忙再见了。
蔚蓝的天,像天堂的样子。
如果有天堂的话,她可以去吗?
应该可以的吧,她乐于帮助他人,不私自,不作死,勤劳有爱,爱为他人考虑换位思考,珍视父母是真的,虽然没有做得很好,忠爱祖国比金坚,虽然没有太大的奉献。
恩,都是小事,但应该也够了吧?
天堂的门槛很高吗,不会的,入堂标准应该是很友好的吧?
不行……晕…………
她勉强撑开眼睛,在一片高糊的视野中,感受到前面远方来了几个蓝色警服的男孩仍然在积极斡旋,他们还没放弃自己。
李猜努力聚焦,认真看着每一个人,在心里一一道谢。
看着他们嘴巴在动,影子在晃动,可是说的什么,却听不清了,听不真切了。
拥有绝对音感,对声音极其极度敏感的她,此刻,失聪了。
他们在说什么,在和宁田丰讨论置换自己的条件吗?
不行……
耳朵里偏偏像塞了睡眠海绵,声波传不进来,她听不见啊……
水声太大了吗?不对……可为什么身后勒住自己那么近的宁田丰,在回答那群人的话也听不清楚呢?
除了脖颈间的刺痛,她开始想睡觉,刚才头一直被拖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感,渐渐被发木感代替,她只觉得头装着铅,四肢灌沙,身体越来越沉。
这种感觉好可怕,好像马上要消失的感受……
沉浸深海……
仿佛一旦闭眼,就会像小时候读过的画本,格林童话里的爱洛公主一样,绕不开命运的诅咒,被刺伤后,一直沉睡下去,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
前面的蓝制服,在李猜面前晃动,他们怎么都在说话?绑匪也在大声说话,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