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真相

“有所耳闻。”严肃清回道。

独眼掌柜闻言,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我与姚丰,本是一同走江湖的过命之交。”

“姚丰”不必问,严肃清与谢飞花也能猜出此人乃事“姚氏一族”的前任家主。

“后来阿丰成了家,便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中事。而我,孤家寡人一个,参加完好兄弟的婚宴后,就继续浪迹江湖。直到三年后,我云游路过此地,想着顺道去拜访下昔日的好兄弟,才再次见到了阿丰。”独眼掌柜换了对姚丰的称呼,显然二人关系匪浅。

“义父……”

独眼掌柜轻轻拍了拍倚在他身上的阿樱,继续说道:“再见时,先前的破屋已经不见,破屋改成了大宅,好不气派!我兄弟二人走江湖时,并未攒下什么积蓄,阿丰成亲时的婚宴,还是我与他七拼八凑凑出的银子,不过短短两年光景,又怎能住得起这样的大宅?”

严肃清与谢飞花想起来凤姨之前所言,姚家“一夜暴富”,看来此事并不假。

独眼掌柜叹了口气,“当夜,阿丰喝多了,拉着我,跟我聊了许多。我才得知,两年前官府丢失的赈灾银,竟是被他率人所劫。”独眼掌柜抹了把脸,“这自然是笔大买卖,够他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tehu.org 火鸡小说网

阿樱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她不太清楚独掌柜所说之人到底与她有何关系,但隐隐觉得与她有关,不禁止住了哭声,双眼睁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她的义父。

“我看阿丰说的轻巧,原先押运赈灾银两的官兵里一早便混入了他们的人,加上阿丰找来的亡命之徒,皆是些要钱不要命之辈,于是很快便得了手,将死去的官兵尸首一并焚烧,藏好赃物,此桩买卖便算完成了。”

严肃清眉头紧皱,独眼掌柜扫了他一眼,知他心中所想,不禁嗤笑了一声:“没错,此事确是有官府之人参与。当年的平玉县县太爷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他亲自找上门,以阿丰的性子,又怎敢接这样的买卖?”

“当年的平玉县县令……”谢飞花思索了片刻,“岂不是如今的登州知府周博远?”

“正是他!”

登州……

严肃清与谢飞花对视了一眼,怎如此凑巧,竟与登州有瓜葛?

独眼掌柜不知严肃清与谢飞花的心思,只继续道:“阿丰与我说,他劫的那些官银,并未全都交与周博远,而是私自藏了一大部分,毕竟与虎谋皮,阿丰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这姚丰看来也不是个泛泛之辈,他将大部分赃银私藏起来,藏银之地只有他一人知晓,周博远铤而走险劫官银,谋的便是财,财未到手,又怎敢轻举妄动,过河拆桥杀了姚丰呢?

“当日听闻此事,我义愤填膺,便与阿丰闹掰了。我一路云游,见了太多无家可归的灾民。饿殍遍野,而我昔日一道劫富济贫的好兄弟,如今却劫了赈灾款,我怎能同他为伍?一气之下,当夜便离开了村子。”

独眼掌柜思及故人,不禁抹了一把脸。阿樱听到此处,又止不住地呜咽了起来。

独眼掌柜爱怜地看了阿樱一眼,费力地抬起手,揉了揉阿樱的头:“好孩子,莫哭了……”

严肃清与谢飞花皆未开口催促独眼掌柜,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对无亲缘关系的父女,不禁生出唏嘘。

独眼掌柜安抚好阿樱,才继续说道:“又过了三年,我收到了阿丰的来信,请我去参加阿樱的满月宴。那晚与阿丰不欢而散,我以为今后便不会再有牵连。毕竟是结交多年的好友,感情不是说散便能散的。于是阿樱满月宴那是,我还是来了。”独眼掌柜又看了阿樱一眼,“这孩子的母亲,身子弱,成亲多年才终于有了阿樱。”

提起母亲,阿樱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满月宴那晚,阿丰将我单独领至书房,他告诉我,至我离去那日,他想了许多,也对这不义之举深感惭愧,于是拿出了私藏的赃银,不仅接济了灾民,还在林子深处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饥民。想起阿丰谈及此事时神采奕奕的神情,我才恍然觉得,昔日的好友,终于回来了……”

独眼掌柜思及至此,不禁停了话头。

严肃清漠然颔首,谢飞花则轻叹了口气:“唉,姚大侠是个好人……”

“是啊,好人……”独眼掌柜听见谢飞花的叹息,接着他的话,“可惜,好人不长命……”

独眼掌柜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谈了许多,直至最末,阿丰将新的藏银地点告知与我,并笑言,若有一日他惨遭不测,便由我来替他照看那些前来投奔的饥民。”

“新的藏银之所?”

严肃清追问了一句。

“是。”独眼掌柜点了点头,“藏银之所至今前后一共换了三次。阿丰说某日喝多了,说漏了嘴,将藏银之所告诉了他的小妾。醒来后,越想越不对劲,生怕出了意外,于是第三次转换了银两所在地,现如今,此地只有我一人知晓。”

严肃清闻言,瞬间了然,想来姚家惨遭灭门,定与那小妾脱不了干系。这小妾应该便是周博远安插到姚丰身边的。如若藏银之地未泄露,周博远也不敢轻易动手。两方势力平衡多年,姚氏一族却突然惨遭灭门,定是有人破坏了之间的平衡,由此看来,不难猜出,此关键因素,便应是那名知藏银之所的小妾了。

果不其然,独眼掌柜又接着说道:“何曾想阿丰竟一语成谶,就在满月宴后的第三日,正值重阳佳节。一群手持凶器的暴民冲进了姚家大宅,不管不顾地就开始打/砸/抢,见着姚府的人便杀,完全不给人活命的机会。”

阿樱显然被独眼掌柜的话给吓到了,眼睛里又重新蓄满了泪水。独眼掌柜拍了拍阿樱的肩,以示安慰,让她不要害怕。阿樱虽然年纪小,但是还挺有骨气,抿了抿嘴,硬生生将要滚下来的泪水给挤了回去。

“我与阿丰虽然武功不弱,但却抵不过村民人数众多,再加上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我俩更是不敢下杀手。阿丰只来得及将还在襁褓中的阿樱交与我,掩护我离开。我本不想走,可稚子无辜,我若不走,阿樱便也会没命,所以我就,我就……”

独眼掌柜说不下去了,那只完好的眼睛里一片浑浊,那日一别,竟是天人永隔,着实可悲可叹。

严肃清与谢飞花也不催促独眼掌柜,谢飞花悄悄伸出手,借着袖子的遮掩,勾住了严肃清的小拇指,严肃清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谢飞花的手,二人十指相扣,皆默默无言。

阿樱将小脑袋在独眼掌柜怀里蹭了蹭,独眼掌柜轻揉地摸着阿樱的头:“我带着阿樱逃了出来,但却没走远。一直躲在暗处,直至姚家大宅传出火光,我便知我一生的挚友,已葬身在火海中,再也不见不到了……”

独眼掌柜右手攒成了拳头:“我带着阿樱,最终去了阿丰托我照料的孤村,村民们得知阿丰受害,皆想为他报仇,但毕竟势单力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于是稳住了大家,带着阿樱,便在孤村中落了脚。”

“周博远原以为从小妾嘴中获得了赃银的所在之地,所以煽动村民,造成了‘姚氏一族’的灭门惨案。却未曾想阿丰已将银两转移,于是一怒之下,杀了小妾,又将被烧毁的姚宅从里到外翻了多遍,皆未找到银两,这才作罢。我本想拼了性命杀了周博远替阿丰报仇,可阿樱还小,我不能弃她不顾。姚家出事那日,我被伤了眼睛,脸上又有伤,外貌自然已然变了。于是隐姓埋名,在这荒野之地开了间客栈,一是可以观察周博远的动向,二是方便照顾阿樱与孤村众人,三来还能借机查一查幕后之人。”

不用问,这么大的事情,以周博远一人之力自是完不成的。能在押运赈灾款的卫队里插入外人,单就这一件事来看,都不是周博远一个七品悬令所能做到的。加之还瞒下了这样一桩灭门大案,若背后无人撑腰,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如此为之。

“那丁铃二人来此,也是为了当年不曾找到的银子?”谢飞花开口道。

“唉,造孽啊……”独眼掌柜重重叹了口气,严肃清与谢飞花不解地看着独眼掌柜。

“千凤……她是我曾经走江湖时的老相好。”

严肃清与谢飞花虽已知这二人之前有关系,但听到独眼掌柜亲口说出,还是略感吃惊。

“我与她多年未见,那日她与姓丁的出现在村子里时,我便感到奇怪。于是暗中调查,才发现她与那姓丁的,也是为了那些银子而来!至于她是如何搭上了那姓丁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那她二人可与周博远有关?”

严肃清并未追问独眼掌柜与凤姨之间的爱恨情仇,毕竟已是往事,他无心再揭独眼掌柜伤疤,于是问了另一个重要问题。

独眼掌柜摇摇头,又点点头。

“何意?”谢飞花不解地问道。

“周博远两年前已调离了平玉县,升任登州知府。村子里一直很平静。加之十一年前那日村民洗劫了姚家大宅,怕恶鬼作祟,更是无人敢提及此事,周博远是否收手,完全无从查证。”独眼掌柜说了许久,有些渴了,严放州适时地端出一壶水,在严肃清的示意下,为众人倒了茶,这才重新退了出去。

【小剧场】

谢飞花:“唉,人心不古啊……”

严肃清:“皆是为了钱。”

谢飞花:“那严大人呢?”

严肃清:“嗯?”

谢飞花:“与本阁主相交,可也是为了钱?”

严肃清扬唇一笑:“相比钱财,本官更好/色。”

谢飞花:“……唔,轻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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