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这口箱子很可能已经在坛城深处存放了非常久的一段时间,我下意识的就没敢乱动。小胡子打开了箱子,我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这是?”我分辨了一下,很容易就认出了箱子里的东西:“书?”

“羊皮书。”

小胡子轻轻取出一本,在我面前翻动了一下。书保存的非常完好,羊皮纸坚韧,但是怕潮,沙漠的气候很干燥,如果匣子被完整的密封起来,羊皮书几乎不会受到任何侵蚀。

这只扁平的箱子里一共有三本书册,其中两本是羊皮书,另外一本非常薄,看上去像是很厚的纸张经过特殊处理保留下来的,纸张完全泛黄,边角碎了一部分。

那个仿佛有厉鬼存在的坛城深处,就珍藏着这三本书吗?里面记载着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它保存下来?

我非常好奇,经过小胡子的允许,看了这三本书,不过马上就又把它们全都扔下了,因为看不懂。两本羊皮书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西夏文,而那本非常薄的小册子,画满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

党项人原来并没有本民族的文字,西夏开国皇帝元昊在建国之前下令大臣野利荣仁创造西夏文字。野利荣仁用三年时间,创造出五千多个西夏文,称为蕃书或蕃文。

西夏文的结构仿照汉字,用点、横、竖、撇、捺、钩,拐等组字,单纯字很少,大多是组合字,笔划非常繁琐,猛然看上去,好像都是汉字,但仔细一看,却一个都不认识。这种繁复的西夏文是西夏的国文,应用范围很广。

西夏灭亡以后,流落在各地的党项人后裔仍然使用西夏文,尤其在元朝的时候,被称为河西字,印刷出大量的佛教典籍,明朝初期也曾经印刷过西夏文经卷,而且不少党项人还用西夏文书写信件。

但是一个失去了领土且文化不甚发达的民族,其结局是很容易猜想到的。到了明朝中叶,失去领土的党项人渐渐融合于当时其他民族中,西夏文也因此绝迹,变成一种死文字。

“有办法解读羊皮书的内容吗?”我很想知道箱子里这三本书册所记载的详细内容。

“羊皮书可以解读。”小胡子把书重新放回箱子,说:“用蕃汉合时掌上珠。”

第四十九章 来头很大的人

“蕃汉合时掌上珠?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胡子给我解释了一下,西夏文字本来已经是死文字了,所以从明朝之后,历史学家在考研西夏文化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和困难。

一直到俄国人二十世纪初盗运西夏黑水城的文物文献的时候,才从海量的文献里意外的发现一部名为蕃汉合时掌上珠的典籍。

这个东西其实算是一部西夏文与汉字通译的字典,以此为依据,大量西夏文字终于被重新解读。不过,西夏文字实在是太复杂(这个我深有感触,西夏文字好像是专门挑战人类眼力和记忆力的东西),据说能够熟记于胸的人全国也不会超过三十个,我相信,小胡子绝对不是其中之一,所以,如果没有蕃汉合时掌上珠的话,这两本从班驼古城带回来的羊皮书对一般人来说,简直就象天书一样。

但是箱子里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就更加离谱了,上面通篇都是很古怪的符号,比西夏文字还要晦涩,我连一个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既然被隐藏在坛城里,就说明它们有被保存的价值。这本古旧的小册子里,应该承载着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你也看出来了,前后有不少人都冒险赶到班驼的坛城,想取走这只箱子,所以,我有一种直觉,羊皮书应该和西夏铜牌这件事整体有关。”小胡子收好了箱子,说:“我们要解读这两本羊皮书。”

小胡子表示,会在很短的时间里以蕃汉合时掌上珠去解读羊皮书,然后我们一起研究一下。一时间我就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小胡子是属癞蛤蟆的,你拿棍子戳它一下,它才会叫一声。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冷静沉默的态度,我不会感觉意外,但他主动的说出一些事情,就显得比较反常。

果然,我们交谈了一会儿,小胡子就把话锋指向了曹实。和尚大概跟他说了我在路上和曹实密谈的事,所以小胡子问我具体的谈话内容。

曹实的讲述里究竟包涵了多少我能理解的信息,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这个时候再让我把所有内容一五一十告诉小胡子,肯定不可能。

我不太擅长撒谎,所以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就显得犹豫,小胡子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没有追问,淡淡的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信或不信。”

“什么?”

“做这件事的人很多,但是每个人所掌握的信息都是片面而且有限的,所以导致了谁都做不成。也就是说,得到的信息越全面,成功的几率越大。我们是互益的,我得到好处的同时,你也会得到相应的好处。”

我又犹豫了一会儿,曹实临走之前再三告诫我,不让我再插手这些事。但是我现在这个状况,如果离开小胡子,会有什么后果?他这个人我暂时看不透,不过有一点,我和麻爹都默认了,小胡子很有能力。

所以我想了想,捡着一些可以说的而且不算太重要的细节告诉他,象老头子斗薛金万期间的具体内容就省略了。

小胡子静静的听完我的话,身体慢慢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曹实说,卫长空是从九三年开始接触到这件事的?”

“他是这么说的。”

“那我来告诉你。”小胡子把上身探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说:“曹实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别的暂时不提,单从时间上来说,曹实的话就是个大玩笑。”小胡子收回他的目光,说:“卫长空九三年才开始接触这些事吗?他兄弟九个,至少有四个是死在这件事上的。”

“你说什么?”我立即有些诧异,很想当即反驳小胡子,但是再仔细想想,好像我真的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反驳他。

很多人都知道,卫家九重门,除了老七老八,其余的都死的很早,但是他们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我从来没有问过老头子这些事,老头子也没有提过。

关于卫家兄弟的传闻,早已经被时间淹没了,但是小胡子一说出来,就是分量很重的话。我不由的斜眼看了看他,他才多大?最多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可能这么了解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隐秘?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曹实并没有把事情给我讲的很透彻,在他说出的隐秘中,许多话说的非常隐晦,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关西夏铜牌的事情都很复杂,而且很危险,让我不要乱凑热闹。

尤其在曹实讲述的时候,情况特殊,他受了重伤,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才会善意的提醒我这些,他没有欺骗我的动机,同样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

我该相信谁?

这些事本来已经过去了,而且和我的关系不大,但是冥冥中就让我产生了一种很孤独的感觉。我不会怀疑曹实,不过周围那些我看见的看不见的人,总让我觉得缺乏信任和安全感。

我们休息了一段时间,把透支的体力完全恢复。老龚和白音都不知去向,最让我感觉好奇的槐青林也不见了。等到一切都归于正常的时候,小胡子带我们动身,从这里赶到了银川。他要在银川再停留几天,把两本羊皮书彻底解读。

一到了银川,我整个人的身心完全就放松了,从荒无人烟的大漠回归车水马龙的都市,就好像流浪许久的人回到了故乡。小胡子跟和尚也显得非常轻松,只有麻爹每天都在暗中和我念叨,这次小胡子他们捞到了不少好处,一定要厚厚的给我们两个分一份。

我们在银川住了两天,小胡子没再提解读羊皮书的事,不过我猜想他肯定在暗地里已经有了安排。这天晚上,他带我们出去吃饭,尝尝雪花羊肉。我们在饭店里要了一个包间,四个人坐着十二人的大桌子,空旷但是显得很有气派,麻爹就爱这种感觉,拿着菜谱把带肉的一口气点了下来。

菜做的非常不错,至少很合我的口味。麻爹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给我打眼色,要我说说分成的事。中国人一直有这种概念,酒桌上方便谈事情。

我不会去找小胡子他们要钱,麻爹就在桌子下面踢我,装着咳嗽,拿手遮住半张脸,跟我挤眉弄眼,埋怨我脸皮不够厚。我倒了杯酒端给他,要他暂时把嘴闭上。

正吃着,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刚才替我们上菜的服务员说了声抱歉,然后告诉我们,隔壁房有个客人要见卫天。

“隔壁是谁?”麻爹立即问了一句,上下打量这个服务员。

“不清楚,我只负责替客人带话。”服务员避开麻爹的问话,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

我们几个马上把筷子都放下,隐隐有种紧张的气氛。隔壁会是谁?不但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们的行踪,竟然一路跟到饭店里来了。

“和尚,你这个保密工作是怎么做的,让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麻爹起身在墙壁上来回的找,想找个小洞去窥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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