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这天,徐尧和孔慈在赶回相州徐家堡的路上,原本这一天,应当是徐靖和孔慈的婚期,但是因为徐尧之死,孔慈心灰意冷,结果是不了了之,徐靖虽然是有些不满,但想着徐尧已死,自己和孔慈的婚事,变数发生的可能性已经很小,那么早一刻晚一刻,也不是特别的紧要。
徐尧的躯体经过认真处理,暂时是没有腐化的迹象,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星夜兼程往回赶,希望能够尽快让徐尧入土为安。
四月二十二日这天,一行人抵达相州,在沁水码头登陆,孔慈扶着灵柩上岸,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主事老爷派她去兖州找玉璧麒麟,徐尧在此间送她出门,那天的天气是多么的好,那少年含笑的眉眼的春风中宛如绽开的莲花,就是那一幕,这多年来在自己睡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
“你在想什么?”
孔慈眼圈发红,慢慢说道:“想我的从前。”
徐靖冷笑,“是你和徐尧的从前吧?”
孔慈说道:“是又如何?”
徐靖大怒,“你?!”
随行的熊姥姥叹气,赶紧上来和稀泥,“小慈,你少说两句,”又白徐靖一眼,“你肚量就不能大点么,同一个往生的人置气,犯得着么?”
徐靖没作声,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退在旁边不言不语,孔慈也不搭理他,自顾自想着心事。
熊姥姥瞄了两人一眼,又叹了口气。“两个死冤家。”自衣内抽出一支焰火,点燃放上天。
不大功夫,就听见远处传来的的马蹄声响。很快一队人马从拐角的小径处冒出来,为首那人。十六K文学正是景和的师父、储卫营地教官折威大人,那是一个身形魁伟,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大约是有三十五六上下。许是因为常年从事教官职务的缘故,略略有些严峻,眼神也甚是凌厉。
景和看见他,高兴之极,三步两步扑腾过去,扬起苹果一般地脸颊,“师折威大人翻身下马,伸手抚了抚她头发,嘴角边微微露出笑容。“乖,辛苦你了。”
景和拉住他衣襟,“不辛苦。就是想念师父。”说着说着小脸蛋刷的红了。
折威大人却笑,拉开景和拽他衣襟地手。走到孔慈跟前。含笑说道:“小慈,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好似已经过去五六年光景了吧?”
孔慈点头,“是,折威师父,你一向照顾我,还派景和过长安护卫我安全,我十分感激。”
折威大人笑道:“我和你师父很有些交情在,他当初嘱咐过我,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假如能够资助到你,务必要施以援手,我有答应他这件事,因此你不必为着我做了份内的事,而特别的感谢我,更何况,”他若有若无的扫了徐靖一眼,“今次某人挑起的事件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亏我还派了最得意地景和出马,结果半点用处都没派上,着实浪费我一番苦
徐靖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折威大人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折威大人咕咕的笑,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灵柩,心下一沉,问道:“这里边是谁?”
孔慈没作声,徐靖没好气的说道:“就是那个该死的叛徒。”
折威大人讶然,“你说的是徐尧?”
孔慈点头。
折威大人狐疑看着众人,最后定在熊姥姥脸上,“发生了什么事,徐尧怎么会死?他死了,小慈的嫌疑怎么能够洗脱?”
熊姥姥叹气,“唉,冤孽,”遂把经过简要的复述了一遍,“我仔细想过了,徐尧犯的罪状虽然是不轻,但看在费尽心力保全玉璧麒麟地份儿上,怎么说也算是将功补过,让他入慈明营,也还算合理吧,你觉得你?”
折威大人沉吟着没作声。
孔慈抬头绝望看着他,目露祈求之色,折威大人有些不忍心,转而说道:“这样,只要找到玉璧麒麟,我就设法说服善思营和慈明营的人,让徐尧进慈明营。”
徐靖这时插了一句,“玉璧麒麟找到之后,要怎么处置?”
折威大人苦笑,“我们一帮老骨头,难道还有能力重振徐家?”
那意思大约是在暗示,当前徐家堡各营官长,都不会主动索要玉璧麒麟。
徐靖略感心安,转而问孔慈,“你怎么看?”
孔慈轻叹,“徐家堡的破亡,是徐尧一手造成,我似乎是有责任替他弥补这一过错,这大约也是他留玉璧麒麟给我地原因吧。”
徐靖莫名大怒,愤然说道:“徐尧徐尧徐尧,你哪一句话离开过他?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打算?你就不能说说你自己地想法?”
孔慈苦笑,“我自己地想法和打算,”她出了会神,“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徐靖气苦,“为什么?我不够资格?”
“我担心你睡不着。”
徐靖怒道:“你不说我才睡不着。”
孔慈笑出来,神情看来甚是凄凉,“那我告诉你,我想死,我打算找地方了断,因为我觉得很没有意思,很累,疲惫不堪,实在过不下去了。”
徐靖面色如雪,颤声说道:“你果真这么想?”
孔慈淡淡说道:“是啊,以前辛苦,心中总有希望,所以凡事都可忍耐,现在希望断绝,我为什么还要忍耐?”她轻声叹息,“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我还是要忍耐地,因为现在还不到了断的时候,我还有责任未尽。”
徐靖心中百味陈杂,良久突然发狠说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非得要你活着不可,就算是我死了,也决不让你死。”
孔慈失口笑出来,很想要驳斥他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又莫名的咽下,心口热热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霸道的、专横的、不讲道理的提出这样古怪要求。
她轻声叹口气,黯淡双眼浮现一丝生气,“试试看。”
折威大人和熊姥姥互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都发现隐藏的笑意,及至见到徐尧灵柩,又都悄声叹息。
折威大人沉吟片刻,问孔慈道:“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这就是徐尧说的玉璧麒麟藏匿的地方?”
孔慈点头,“是的。”
折威大人皱眉苦思了阵,不得要领,问道:“这是在什么地方?”
孔慈怜惜抚摸徐尧棺木,“不急吧,先找地方安置好他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么?”